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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严宗所依经论 - 《原人论》
编辑:myadmin    来源:乐清佛学网   时间:2011-03-20 20:54:45   浏览:0

 

 
《原人论》白话文对照
 
总序
 
 
  自读首楞严,从此不尝人间糟糠味;
  认识华严经,方知己是佛法富贵人。
  诚然,佛教三藏十二部经有如暗夜之灯炬,苦海之宝筏,为人生带来光明与幸福,古德这首诗偈可说一语道尽行者阅藏慕道,顶戴感恩的心情!可惜佛教经典因为卷帙浩瀚,古文艰涩,常使忙碌的现代人有义理远隔,望而生畏之憾,因此多少年来,我一直想编纂一套白话佛典,以使法雨均沾,普利十方。
  一九九一年,这个心愿总算有了眉目,是年,佛光山在中国大陆广州市召开“白话佛经编纂会议”,将该套丛书订名为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。后来几经集思广义,大家决定其所呈现的风格应该具备下列四项要点:
  一、启发思想:全套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共计百馀册,依大乘、小乘、禅、净、密等性质编号排序,所选经典均具三点特色:
  1历史意义的深远性
  2中国文化的影响性
  3人间佛教的理念性
  二、通顺易懂:每册书均设有译文、原典、注释等单元,其中文句铺排力求流畅通顺,遣辞用字力求深入浅出,期使读者能一目瞭然,契入妙谛。
  三、精简义赅:以专章解析每部经的全貌,并且搜罗重要章句,介绍该经的精神所在,俾使读者对每部经义都能透彻瞭解,并且免于以偏概全之误谬。
  四、雅俗共赏: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虽是白话佛典,但应兼具通俗文艺与学术价值,以达到雅俗共赏、三根普被的效果,所以每册书均以题解、源流、解说等章节,阐述经文的时代背景、影响价值及在佛教历史和思想演变上的地位角色。
  兹值佛光山开山三十周年,诸方贤圣齐来庆祝,历经五载、集二百馀人心血结晶的百馀册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也于此时隆重推出,可谓意义非凡,论其成就,则有四点可与大家共同分享:
  一、佛教史上的开创之举:民国以来的白话佛经翻译虽然很多,但都是法师或居士个人的开示讲稿或零星的研究心得,由于缺乏整体性的计划,读者也不易窥探佛法之堂奥。有鉴于此,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丛书突破窠臼,将古来经律论中之重要著作,作有系统的整理,为佛典翻译史写下新页!
  二、杰出学者的集体创作: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丛书结合中国大陆北京、南京两大名校的百位教授学者通力撰稿,其中博士学位者占百分之八十,其他均拥有硕士学位,在当今出版界各种读物中难得一见。
  三、两岸佛学的交流互动: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撰述大部份由大陆饱学能文之教授负责,并搜录台湾教界大德和居士们的论著,藉此衔接两岸佛学,使有互动的因缘。编审部份则由台湾和大陆学有专精之学者从事,不仅对中国大陆研究佛学风气具有带动启发之作用,对于台海两岸佛学交流更是助益良多。
  四、白话佛典的精华集粹: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将佛典里具有思想性、启发性、教育性、人间性的章节作重点式的集粹整理,有别于坊间一般[照本翻译]的白话佛典,使读者能充份享受[深入经藏,智慧如海]的法喜。
  今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付梓在即,吾欣然为之作序,并藉此感谢慈惠、依空等人百忙之中,指导编修;吉广兴等人奔走两岸,穿针引线;以及王志远、赖永海等大陆教授的辛勤撰述;刘国香、陈慧剑等台湾学者的周详审核;满济、永应等[宝藏小组]人员的汇编印行。由于他们的同心协力,使得这项伟大的事业得以不负众望,功竟圆成!
  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虽说是大家精心擘划、全力以赴的巨作,但经义深邈,实难备尽;法海浩瀚,亦恐有遗珠之憾;加以时代之***,文化之激荡,学者教授于契合佛心,或有差距之处。凡此失漏必然甚多,星云谨以愚诚,祈求诸方大德不吝指正,是所至祷。
  一九九六年五月十六日于佛光山
 
 
 
 
编序
 
 
  敲门处处有人应
  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是佛光山继《佛光大藏经》之后,推展人间佛教的百册丛书,以将传统《大藏经》菁华化、白话化、现代化为宗旨,力求佛经宝藏再现今世,以通俗亲切的面貌,温渥现代人的心灵。
  佛光山开山三十年以来,家师星云上人致力推展人间佛教不遗馀力,各种文化、教育事业蓬勃创办,全世界弘法度化之道场应机兴建,蔚为中国现代佛教之新气象。这一套白话菁华大藏经,亦是大师弘教传法的深心悲愿之一。从开始构想、擘划到广州会议落实,无不出自大师高瞻远瞩之眼光,从逐年组稿到编辑出版,幸赖大师无限关注支持,乃有这一***代白话之大藏经问世。
  这是一套多层次、多角度、全方位反映传统佛教文化的丛书,取其菁华,舍其艰涩,希望既能将《大藏经》深睿的奥义妙法再现今世,也能为现代人提供学佛求法的方便舟筏。我们祈望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具有四种功用:
  一、是传统佛典的菁华书——中国佛教典藉汗牛充栋,一套《大藏经》就有九千馀卷,穷年浩首都研读不完,无从赈济现化人的枯槁心灵。《宝藏》希望是一滴浓缩的法水,既不失《大藏经》的法味,又能有稍浸即润的方便,所以选择了取精用的弘的摘引方式,以舍弃庞杂的的枝节。由于执笔学者各有不同的取舍角度,其间难免有所缺失,谨请十方仁者鉴谅。
  二、是深入浅出的工具书——现代人离古愈远,愈缺乏解读古籍的能力,往往视《大藏经》为艰涩难懂之天书,明知其中有汪洋浩瀚之生命智慧,亦只能望洋兴叹,欲渡无舟。《宝藏》希望是一艘现代化的舟筏,以通俗浅显的白话文字,提供读者遨游佛法义海的工具。应邀执笔的学者虽然多具佛学素养,但大陆对白话写作之领会角度不同,表达方式与台湾有相当差距,造成编写过程中对深厚佛学素养与流畅白话语言不易兼顾的困扰,两全为难。
  三、是学佛入门的指引书——佛教经典有八万四千法门,门门可以深入,门门是无限宽广的证悟途径,可惜缺乏大众化的入门导览,不易寻觅捷径。《宝藏》希望是一支指引方向的路标,协助十方大众深入经藏,从先贤的智慧中汲取养分,成就无上的人生福泽。然而大陆佛教经[文化大革命]中断了数十年,迄今未完全摆脱马列主义之教条框框,《宝藏》在两岸解禁前即已开展,时势与环境尚有诸多禁忌,五年来虽然排除万难,学者对部份教理之阐发仍有不同之认知角度,不易涤除积习,若有未尽中肯之辞,则是编者无奈之咎,至诚祈望硕学大德不吝垂教。
  四、是解深入密的参考书——佛陀遗教不仅是亚洲人民的精神归依,也是世界众生的心灵宝藏,可惜经文古奥,缺乏现代化传播,一旦庞大经藏沦为学术研究之训诂工具,佛教如何能扎根于民间?如何普济僧俗两众?我们希望《宝藏》是百粒芥子,稍稍显现一些须弥山的法相,使读者由浅入深,略窥三昧法要。各书对经藏之解读诠释角度或有不足,我们开拓白话经藏的心意却是虔诚的,若能引领读者进一步深研三藏教理,则是我们的衷心微愿。
  在《宝藏》漫长五年的工作过程中,大师发了两个大愿力——一是将文革浩刼断灭将尽的中国佛教命脉唤醒复苏,一是全力扶持大陆残存的老、中、青三代佛教学者之生活生机。大师护持中国佛教法脉与种子的深心悲愿,印证在《宝藏》五年艰苦岁月和近百位学者身上,是《宝藏》的一个殊胜意义。
  谨呈献这百册《中国佛教经典宝藏》为 师父上人七十祝寿,亦为佛光山开山三十周年之纪念。至诚感谢三宝加被,龙天护持,成就了这一桩微妙功德,惟愿《宝藏》的功德法水长流五大洲,让先贤的生命智慧处处敲门有人应,普济世界人民众生!
 
题解
 
 
  《原人论》,唐释宗密撰。宗密,生于公元七八○年(唐德宗建中元年),殁于公元八四一年(唐武宗会昌元年),俗家姓何,果州西充(今四川西充县)人。由于他晚年长期住在陕西终南山草堂寺南圭峰,因此学者又称他为圭峰大师。
  宗密出生于富裕家庭,据有关碑、传记载称:“大师本豪盛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碑》。],“家本豪盛”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];又说他“家世业儒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。看来他家庭虽然富有,但并非地方豪霸,亦非功勋贵族,而是世代读儒书的平民。正是在这样环境的薰陶下,说到他“髫龀时精通儒学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,或称是“少通儒书”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]。他写的自叙也说“髫专鲁诰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·本序》。],在给澄观的信中还自称“自髫龀泊弱冠”,“诗书是业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(这里“髫”指儿童的发型,从童年到弱冠,大约是从六、七岁到十六、七岁之间。在这段期间,他是专心熟读儒家经典,可能还准备参加科举考试,这是当时一般读书人的出路。)
  但是密宗在修习儒书的过程中,不满足于只是诵读儒家经传的词句。由于唐朝的科举考试,要求考生背诵经书的条文。如考试方式中有一项为帖经,将经文左右内容掩盖,露出中间一行,再裁纸为贴,即将这一行中用纸随意贴掉几个字,要求考生说出来。这种考试方式,考生除死记硬背外,连经义也不一定理解,更谈不上通经致用了。(另外唐朝的科举制度,考生分生徒和乡贡两类。生徒是在校学生,可以直接参加考试;宗密非在校学生,作为乡贡就要先向当地州、县报名,经考查合格,再举送朝廷。)这种制度,使宗密大为不满,所谓“欲于世以活生灵,负俊才而随计吏”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]。本来以他的才情,是可以到社会上为民造福,但参加科举考试却要受制于地方“计吏”的推举,因而挫伤了他进入仕途的积极性。
  密宗少年时已经是个聪明好学的人,他读书并不专为求得功名富贵,同时对现实的人生也开始进行思考。他曾自称是“好道而不好艺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“道”是对宇宙人生规律性的理解,是最高的智慧;而“艺”则是可供操作的技能,只是一些具体的智识。宗密虽然说过,“纵游艺,而必欲根乎道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他对自己的儒学生涯,一方面承认是“游艺”,即游回在各种技艺之中;另方面亦力图从“道”的理解来指导“艺”。但当时从他的学力来说,对解决宇宙人生根本问题的所谓“道”,他的认识还是不清楚的。比如宇宙间万物如何产生?现实人生为什么有贫富贵贱、贤愚善恶、生死寿夭?人之生从何而来,人死后如何归宿?探寻这些问题,儒学中并非完全没有答案,但要在心灵的归属上寻求慰藉,这是入世的儒家难以满足的,只有在宗教方面才有希望得到解决。
 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,宗密在儒学中找不到心灵的归宿,“是则诗书是业,每觉无归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虽然将读诗书作为专门业务,而心中却感到彷徨无计,这就使他对儒学产生怀疑。所以他虽在“髫龀时精通儒学”,但到“弱冠”成年后,却开始“听习经论,止荤茹,亲禅德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。即对佛教有所接触。他既去听佛经的宣讲,同时遵从佛教素食的生活方式,并对佛教教义作理论研究。他接触佛教也是从浅入深,初时对因果报应论比较欣赏,“决知业缘之报,如影响应乎形声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这段期间据宗密自述:“余先于大、小乘法相教中,发心学习数年。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。]他这里涉及到讲业报的人天教及小乘、大乘法相教等教义。但由于缺乏名师指点,故仍未解决心中的疑难,所谓“无量疑情,求决不得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。],因而“惑情宛在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后来宗密说到这个时期学习儒、佛两家教义的情况,是“俱溺荃蹄,唯味糟粕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·本序》。],只懂得一些粗浅的皮毛,因而不免感到失望。
  宗密成年后初步学佛,感到收获不大,于是又想转归儒学。为了能直接从学校赴考,他就到遂州(今四川遂宁县)义学院学习,“将赴贡举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,即准备参加科举考试,这一年他是二十三岁。据宗密自叙,谓:“二十三又却全功,专于儒学,乃至二十五岁过禅门。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。]这里讲“过禅门”,指从道圆禅师出家,但时间与两篇传记有出入。据《宗密传》称:“元和二年,偶谒道圆禅师,圆未与语,密欣然而慕之,乃从其削染受教。”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则称:“宪宗元和二年,将赴贡举,偶值遂州大云寺道圆禅师法席,问法契心,如针芥相投,遂求披剃,时年二十七也。”两处记载年份相同,但推算年龄,既非二十五、也非二十七,而应该是二十八岁。
  不过年岁记载虽是有些出入,而宗密随道圆出家事却几处所述相同。当时他正在遂州义学院读书,准备应考,适逢道圆禅师到遂州开设道场,宣讲佛法。宗密当时思想正在游移不定,得到消息后就去参加听讲。因这次见道圆是偶然机会,所以两传说是“偶值”、“偶谒”。可能他听讲时提出问题,而道圆却“未与语”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],没有给以回答。但道圆虽没有说话,而宗密却感到这位禅师气度非凡,“俨然若思而无念,朗然若照而无觉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碑》。],清朗、深沉而又安详。无言的智慧在启发后辈的思考。宗密此时却突然进入悟道的境界,“问法契心,如针芥相投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,也就是禅宗以心传心所取得的效果。由是宗密决定放弃儒学科举之路,“落发披缁”,即跟从道圆出家,这是他人生际遇的一大转折。
  至于道圆所属宗派,宗密认为是禅宗南派惠能的传人,其世系为:曹溪惠能——荷泽神会——磁州智如——益州南印——遂州道圆,由是宗密自居为荷泽宗神会的四传弟子。
  宗密随同道圆之后,从儒学正式归依佛门,寻求人生安身立命之道。他禅悟功夫虽有长进,但感到问题并未完全解决,如身(肉身)与心(精神)的关系,色(物质现象)与空(抽象本体)的关系,以何者为本?似还存有疑难。他在参见道圆时虽多次询问,道圆仍是一贯作风,并不具体回答,却给宗密一部《华严法界观门》,任他自己参悟。
  宗密得到《华严法界观门》,开始潜心研究。这部华严宗早期论著,相传为道顺(公元五五七——六四O年)所作,讨论色空、理事关系。全书分三部份,第一真空观,讲色空关系。第二理事无碍观,讲理事圆融关系。第三周遍含容观,讲事事无碍关系。宗密从书中初步领会各种对立矛盾的融合问题:如净刹与秽土的融合,诸佛与众生的融合,时间上则有三世的融合,空间方面有十方的融合等等。这是为宗密思想走向华严宗的先导。
  宗密融合思想体系的完成,还得力于《圆觉经》的启示。据说他在道圆门下当“沙弥”时,“一日随众僧齐于府吏任灌家”,“得《圆觉》十二章,读一、二章,豁然大悟,身心喜跃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。宗密为什么喜欢《圆觉经》?这部经的基本内容,承认众生皆有“圆觉”,即自身具有圆满无缺的觉性。这种觉性是至净纯善,自性具足的“真心”,只是由于世人受尘俗所秽染
,各种贪瞋杂念使觉性迷失,因而陷入生死轮回。如能通过自身的悟性修持,排除尘世各种贪瞋爱欲的秽染,觉性就可以得到恢复,即承识众生可以成佛。
  宗密经过对《华严法界观门》和《圆觉经》的研修,对原来人世间的死生寿夭、贫富贵贱,以致身心、色空关系等问题,都有所理解。但对佛教不同宗派各据经论所出现的岐异和矛盾,觉得仍有疑难。“至于诸门差别,心境本末”,他感到“犹未通决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。]。由于他读《圆觉经》后,将悟道心得告知道圆,道圆认为他应当“大弘圆顿之教”,主张他外出游学以增广学识,于是宗密就带着疑难去寻求答案。
  宪宗元和五年(公元八一O年),宗密来到湖北襄阳,在恢觉寺见灵峰和尚。灵峰是华严四祖澄观门下,得知宗密的学问和追寻的疑难问题,在重病的情况下,将“经及疏钞”授予宗密。据宗密所记,谓“攻华严大部,清凉广疏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。]。这指的是《华严经》,清凉国师澄观写的《华严经疏》和《华严大疏钞》。宗密得到华严大法十分高兴,说到他自己“吾辈遇南宗,教逢《圆觉》”,“今复得此大法,吾其大幸矣!”[注释:语出《道圆禅师法嗣》。]
  宗密得到华严大法,自认为解决了他一生的疑难问题,使他的心境豁然开朗,自称谓“一生余疑,荡如瑕翳,曾所习养,于此大通,外境内心,豁然无隔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据此对佛教内部各宗派之分,他认为应该用圆融无碍思想来加以包容。而对某些宗派,包括禅宗的缺陷,则说“所恨不知何会”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,由此宗密产生归宗华严的思想。到元和六年(公元八一一年),宗密回到东都洛阳,据说曾拜谒神会墓塔,可能有与先师作别之意。但宗密并未抛弃禅宗,而是纳入华严圆融在一起,这是形成宗密思想的特色。《原人论》可以说是圆融思想的产物。
  宗密归宗华严的经过,他在元和六年九月十三日,给澄观写了一封信[注释:语出《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》。]。信中详述自身的学业经历,及修习华严的心得体会,并表述要求归向华严的意愿。澄观十月十二日回信,对宗密的见解给予肯定,称“得旨系表,意犹吾心”[注释:语出《清凉国师诲答》。],同意收纳为门徒,并称誉为“转轮真子”。意思是说,宗密将成为能推转佛教***的可靠人选。宗密接到澄观回书后,十月十三日再写信给澄观,表达感戴之情。到年底宗密亲到长安拜澄观为师,澄观对他十分赏识,声称“毗庐华严能随我游者,其唯汝乎!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,可见对宗密寄以厚望,从而奠定他后来作为澄观继承人的地位。
  宗密归入澄观门下,先是执弟子礼随侍左右,后来名声逐渐增大,从元和八年(公元八一三年)开始,受各寺庙邀请,外出进行讲学交流,并且有机会到各寺“遍阅藏经”[注释:语出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。],因而学问更加长进。他一面继续研究《圆觉经》,同时与其他经论的思想进行比较。大概在元和十年到十一年之间,为避开都市的烦扰,他进入终南山智矩寺开始撰述,写成《圆觉经纂要》等两部书稿,并继续读寺中藏经。三年后(元和十四年)下山到长安,在兴福寺、保寿寺继续写作。长庆元年(公元八二一年)又回到终南山,先后在草堂寺、丰德寺等地居住,在此期间著述不绝,完成他的大部份著作。
  由于他在佛学上的成就,引起朝廷的关注,太和二年(公元八二八年)庆成节那天,唐文宗诏见宗密,“问诸法要”,询问关于佛法要义,并赐给他一件紫色袈裟,又赐号“大德”,表示他在佛教中的崇高地位,由是“朝臣士庶,咸皆归仰”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,受到官民各界羣众的崇拜。
  宗密在京师逗留三年后,太和四年他上表请求归山,并继续从事著述。到武宗会昌元年(公元八四一年)正月六日,“坐灭于兴福塔院,俨若平日,容貌益悦”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],保持高僧坐化的形像。当时他俗龄六十二岁,按出家算的僧龄达三十四年,遗嘱不留尸骨,不立墓塔,也无须悲悼,表明人去我空之意。后经过唐武宗灭佛的所谓会昌法难,到宣宗时再兴佛教,追谥宗密为“定慧”禅师,立墓塔名“青莲”,“持服执弟子礼,四众数千百人矣”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]。可见宗密身后在群众中仍有深远影响,并被推为华严五祖。
  宗密的著作,据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记载:元和十一年春,在终南山智炬寺出《圆觉科文》、《纂要》二卷。十四年于兴福寺出《金刚纂要疏》一卷,《钞》一卷。十五年春,于上都兴福、保寿二寺,集《唯识疏》二卷。长庆元年,退居鄠县草堂寺。二年春,重治《圆觉经解》。又于南山丰德寺制《华严纶贯》五卷。三年夏,于丰德寺纂《四分律疏》三卷。至冬初,《圆觉》著述功就,《大疏》三卷,《大钞》十三卷。随后又注《略疏》两卷,《小钞》六卷,《道场修证仪》十八卷。前后著《涅盘》、《起信》、《兰盆》、《行愿》、《法界观》等经论疏钞,并集诸宗禅言为,《禅源诸诠集》,及酬答书偈议论等,总九十馀卷[注释:语出《五祖圭峰大师传》。]。
  另据《宗密传》载:乃著《圆觉》、《华严》、及《涅盘》、《金刚》、《起信》、《唯识》、《盂兰盆》、《法界观》、《行愿》等疏钞,及《法义类例》、《礼忏修证图传纂略》,又集诸宗禅语为禅藏,总而序之,普酬答书偈议论等。又《四分律疏》五卷,《钞悬谈》二卷,凡二百许卷[注释:语出《宋高僧传·宗密传》。
]。
  对两传宗密著述数量的不同,可能他所编纂的《禅源诸诠集》一百卷,《圭峰大师传承》未有计算在内。就按两传所列不完全统计,宗密的著作量是相当丰富的。至于现存的重要著述,近人汤用彤曾列记如下:
  《金刚经疏论纂要》二卷
  《华严经行愿品别行疏钞》六卷
  《注华严法界观门》一卷
  《圆觉经大疏》十二卷
  《圆觉经大疏释义钞》十三卷
  《圆觉经略疏》四卷
  《盂兰盆经疏》二卷
  《华严原人论》一卷
  《禅源诸诠集都序》四卷,即《禅藏》序
  《禅门师资承袭图》一卷。以上均存[注释:语出汤用彤:《隋唐佛教史稿》。]。
  这里所列的《华严原人论》,上述宗密的两传均无记载。由于此书内容与《大疏》、《大钞》有相似的地方,日本学者鎌田茂雄认为:《原人论》与《大疏》撰述的先后,在目前研究的情况下,难以作出确切的判断[注释:语出鎌田茂雄:《儒道的气与佛教——宗密的气》。]。
  另据董群的意见,认为与宗密同时的韩愈(公元七六八——八二四年),在长庆四年(公元八二四年)写过一篇<原人>,而宗密的《大疏》则作于长庆二年(公元八二二年)。从内容看,《原人论》却针对韩愈等人的儒学及其渊源,也针对道家道教,兼及佛门权浅之教,即对各宗派关于原人学说作一全面评判,故其撰述时间,可能是在韩愈<原人>篇之后,在《大疏》的基础上写成[注释:语出董群:《唐代佛教学者宗密融会三教思想的分析研究》。]。
  从上述宗密一生学养及其思想的发展过程来看,我认为《原人论》是他归山后的晚期著作,也可以说是他思想比较成熟时所写。宗密一生,从“少通儒书”,到学法禅门南宗,再归化华严,成为有道高僧。他智识广博,思辩敏锐,且善于融合诸家之长,为己所用。从《原人论》的内容看,正是符合他后期的思想特点。
  宗密的,《原人论》,前有小序,后分四节。序言部分,认为人为万物之灵,但宇宙间万物以至人类生命如何生成,若要极本穷源,儒、道两家及佛教一些低层次的宗派都是不能解决。于是他袭用判教的形式,既依次对各宗进行评判,而最后则吸纳各家,将三教融合于一乘显性教,以会通本末作结。全文反映出宗密后期思想的包容性。
  《原人论》第一节为<斥迷执>,这是针对习儒、道者的批评。他指出儒、道二教认为“大道即是生死贤愚之本”,那么人们就无法去避祸求福,只有听天由命。但世上却是“贫多富少”、“贱多贵少,乃至祸多福少”,如果多少都是由天定,天何以不公平呢?对“无德而富,有德而贫”的现象又如何解释?如果说“皆是自然生化”,并无因果关系,然则“太平”治国,可以不倚靠“贤良”,能成为“仁义”之人也无需接受教化。而且天地之气本属“无知”,人禀“无知之气”,何以会变得“有知”;同样草木“亦皆禀气”,何以就“不知”呢?宗密提出这些质询,就是对儒家天命观和道家元气自然论的评判。据此宗密将儒、道说成是思想迷误的外教。
  《原人论》第二节为<斥偏浅>。宗密认为佛教中各宗派,有由浅到深的不同层次,可以分为五等:一、人天教,二、小乘教,三、大乘法相教;四、大乘破相教,五、一乘显性教。这一节所讲的前面四个宗派,他认为都有偏失和不足的地方,所以称之为“偏浅”并逐个提出评判。
  一、人天教。宗密认为这只是对初入门的佛教徒讲最简单的因果报应的道理。如说行善事死后升天堂,作恶的人死后入地狱,成为饿鬼、畜生。这种教义讲报应虽然不错,但“谁人造业,谁人受报?”即是说一个人今生犯罪或行善,死后由谁接受报应?如果说报应在来生,那么“修福”的人会感到委屈,而“造罪”的人却占了便宜,那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呢?据此宗密认为人天教“虽信业缘,不达身本”,在相信佛教所讲业报因缘时,没有讲清楚人生的本源关系。
  二、小乘教。这种教义将人的身心说成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风四大元素相互和合而成,即认为自己的身心为一常住不变的实体,不能了解此身本来就不是实有的存在,不过是因色、心的不同元素假合而成的一种幻相。而小乘教却把色、心二法合贪、瞋、痴三毒作为一切生命存在的根本,那么色、心自体就应该永无间断,但在无色界天,没有构成色法的四大元素的存在,又安能维持此身而不断绝呢?可见修习此教的人,并没有弄清楚此身存在的根本。
  三、大乘法相教。此教义认为一切有情的存在,自然而有八种识,其中阿赖耶识,是一切存在的根本。由阿赖耶识变现出能产生各种意识的识根,衍生出第七末那识,又各自分出所缘的境界之相。这些所缘境界之相,既然是由识所变现出来,所以都是没有自性的虚幻假相,但由于无明妄想覆盖的缘故,才产生一种错误的执见,以为是真实的存在,并由此而造就出各种因素。宗密提醒人要悟出这种道理,“方知我身为识所变,识为身本”。
  四、大乘破相教。此宗教义是要破除大小乘包括法相宗的执著,显示真如佛性本来空寂的的大乘教理。此宗质徇法相教“所变之境既妄,能变之识岂真?”所以认为各种意识,无非是各种因缘假合而成,都是没有自信的幻相。“是知心境皆空,方是大乘实理”。宗密对破相宗虽然有所肯定,但觉得仍有不足之处。他指出如果“心境皆无”,“都无实法,依可现诸虚妄?”即如虚妄的梦境,还是依存于“睡眠之人”,“今既心境皆空,未审依何妄现?”所以宗密批评此种教义只是破除各种执著之心,并没有明确表述真如佛性的本义。
  依上所述,宗密认为这四种教义,都有其不足。如果修习这些教理,知道并不完全解决问题,故可以名之为“浅教”;如果将各种教义的执着认为能解决问题,这种认识只能说是一种“偏见”,所以从修习的人而言,上述四种可总称为偏浅之教。
  《原人论》第三节为<直显真源>,即最真实了解佛教教义的宗教,宗密称之为一乘显性教。他认为上述各宗理论上都有片面性的缺点,只有“一乘显性教”(华严宗)才能显示最高、最圆满的真理。
  宗密所宣扬的大乘显性教,认为一切有情之物,本来都有灵明觉知之性,众生由于不能了解这一点,觉性为无明妄想所蒙蔽,才造成种种因业,受生死轮回的痛苦。所以《华严经》指出:“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”,只是由于“妄想执著”而不能证见。因此宗密现身说法,告知一切有情众生,本来是具有无上佛智,所以必须以佛的行为来规范自己,使人心与佛心相契合,这样就能寻回迷失的觉性,进入圆通无碍的妙境。他要众生了解,只要能息妄归真,认识到真心才是衍生一切的根源,只有做到这个地步,才算得是掌握住能穷究人生一切存在的真谛。
  《原人论》第四节为<会通本末>。宗密在前三节中,用判教形式,将儒、道外教及佛教中的大、小乘等宗派,一一加以批评,最终归结到一乘显性教为最高真理。但他并不是完全否定其他教派,而是在评判其缺点后,用一乘显性教加以包容,所以说“会前所斥,同归一源,皆为正义”。这是他写作《原人论》的本旨,也是他后期思想成熟的表现。
  宗密对教内外各宗派,既是“节节斥之”;在评判后根据不同层次,逐步做“本末会通”工作。他首先阐述一乘显性教的基本教义,承认人生的本源是“唯一真灵性”,这种最初存在的真灵之性,是“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,不变不易”的真心。由于众生对此“不自觉知”,故真心被“隐覆”而不能显现,称之为“如来藏”,有“生灭心相”的能力,而大乘破相教却要“破此已生灭诸相”,因此破相教一方面受到宗密的批评,同时表明破相教实为一乘显性教所包容和会通。
  对大乘法相教认为阿赖耶识是最初存在的本源。从宗密看来,阿赖耶识只是不生不灭的真心与如来藏“生灭妄想”相结合的产物,所以“此识有觉、不觉二义”。如果是觉识,就不会去发动生起外境;如果是不觉,那么阿赖耶识就会起心动念,宗密指出是“依不觉故,最初动念,名为业相”。正是由于没有觉悟,因而起动出本是空无的妄念,并对此妄念加以执著。这就使阿赖耶识“转成能见之识,及所见境界相现”,即变现出外境和人自身。据此宗密认为:法相教的阿赖耶识,也是由一乘显性教会通而来,只是由于对真心觉悟不够,才使如来藏出现“生灭心相”的缘故。
  对小乘教的会通,是沿着大乘法相教阿赖耶识的变现而来。阿赖耶识生起外境,而众生“又不觉此境从自心妄现,执为定有,名为法执”。小乘教义就是将外境中种种事物,没有觉悟到是自心妄念所现,而执着为有,称之为法执。由于这种执著,产生了外部存在与我自身的不同,所谓“遂见自他之殊,便成我执”。小乘教主张,空法我有,以身与心识为人的的本源,从一乘显性教的会通本末来说,小乘教比法相教更低一个层次。
  小乘教之下为人天教。人天教以业为人生之源。由于“执我相故,贪爱顺情诸境,欲以润我;瞋嫌违情诸境,恐相损恼”。这种对我的执著,当我处顺境时就产生贪爱,处逆境时就觉得瞋嫌,加上“愚痴之情,辗转增长”,由此促使人们造作种种善恶之业,并受到相应的果报,造恶业的转生于地狱,或成为饿鬼、畜生;造善业的则转生人道。一乘显性教对人天教,是在比小乘教又再低一个层次上会通。
  最后是会通儒、道。宗密既批评儒、道的迷执、又是以本教会通末教,承认儒、道思想的合理性,以达到三教圆融。儒、道以元气、自然、天命、大道为人源,宗密对此逐一加以剖析。
  宗密缘著人天教造业的思路,众生如能造善业,“心神乘此善业,运于中阴,入母胎中,禀受气质”到“十月满足,生来名人”。这是承认由于禀受父母气质,经过十月怀胎而成人,这就融合了以气为人之源的儒、道气化论思想。
  宗密还从业报论出发“谓前生敬慢为因,今感贵贱之果”。所以或有出现“无恶自祸,无善自福,不仁而寿,不杀而夭”等现象,都是由于“前生满业已定,故今世不同所作”,这种因果报应是“自然而然”,即必然会自然发生的。他认为儒、道那些外学的人,由于“不知前世”,只看到眼前而讲是一种“自然”,那就无法解释受报的原因。只有承认业报论这个前提,儒、道的自然论是可以接受和会通的。
  同样从业报论出发,宗密认为有的人少年时修善,老年时反而造恶,也有少时造恶而老年修善的,所以到今世有的人“少小富贵而乐,老大贫贱而苦,或少贫苦老富贵”。外教学者不知这是业报,而认为是“由于时运”,亦即是归结为天命。宗密认为如承认因果报应这个前提,天命论也可在融合之列。
  最后对儒、道的大道生成论,宗密用阿赖耶识的变现原理来加以会通。他承认有“混一之元气”与“真一之灵心”,但认为“元气亦从心之所变”,“是阿赖耶相分所摄”,据此,“则心识所变之境乃成二分,一分即与心识和合成人,一分不与心识和合,即是天地山河国邑”。这就将儒、道所讲的自然大道,成为阿赖耶识所变现的见分与相分之境,而“元气”对于“心”则是处在从属地位。
  《原人论》写到这里,从本至末,节节会通,而是以本统末,即是以一乘显性教为本,以此会通佛门其他各宗并及儒、道外教,最后达到三教圆融的境界,这就是宗密撰写《原人论》的本旨。
  《原人论》又称《华严原人论》,是属于华严宗的经典。宗密本人,后又被尊为华严宗五祖。但从本文上述,宗密对人生哲理的认识和体验,即经历过相当复杂的进程。他从少通儒书,到投身禅宗南宗门下,最后归宗华严,不断对诸家教义进行探索,以寻求人性的本源及其安身立命之道。由于宗密修习诸家教义时,不是简单弃旧图新,而是经过扬弃吸取诸家之长再综合创新。《原人论》既是他晚年成熟的作品,并不是单纯阐述华严教义,从会通本末到三教圆融,在佛教典藉中是占有特殊地位。
  《原人论》会通三教的思想,对宋明理学的形成和儒学哲理化,起到重大影响,对促进佛教中国化和丰富传统文化的内涵,《原人论》也有很高的学术价值,是宝贵的精神财富。(本书以金陵刻经处印同治十三年鸡圆刻经处本为底本,并参校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。为了阅读方便,除依原来分章外,又以文义为之分段。)
 
经典
 
 
1序
  译文
  一切有情生灵生生不息,都有其存在的本源;一切无情草木枝盛叶茂,都依赖其生存的根本。没有无根本而有枝叶存在的道理,何况作为天、地、人三才中最灵杰的人,怎么能没有存在的本源呢?
  洞悉他人美恶谓之智,反照自身心识谓之明。我现在禀受成人,却不知道自己前生业惑所从来,怎么还能了解身后的归趣呢?又怎能了解天下古今人事的兴衰交替?所以我数十年来,学习没有固定的老师,而广泛地考究佛与儒、道三家的学问,为的是能穷究我自身存在的本源。经过不断的推究,果然知其根本。
  然而现今修习儒、道的人,只知道自己的存在,近则是从先祖、先父那里,肉体上世代相传才受得此身。远则从混然未分的元气,剖判为阴阳二气,阳气轻清上化为天,阴气重浊下化为地,二气交合,化生天、地、人三才,由三才又流转衍生出万物,万物与人,都以元气为根本。
  至于修习佛法的人,近则只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前世造业,随业受报的结果,远则上推为迷妄之心,乃至以阿赖耶识作为生身之根本。他们都以为自己穷尽了一切根源,而实际却并非如此。
  孔子、老子、释迦牟尼佛都是最伟大的圣人,他们分别事宜,随机示道,虽创设的教义不尽相同,但作为内学的佛教与外学的儒、道互相促进,都有利益于广大众生,激励有各种行为的人,使能明察因果报应的原委;推究一切现象,了解其产生的根本与流变,虽然都是圣人之意,却有实教与权教的差别。儒、道二教只是权宜所示的方便之教,佛教则权实兼备。能激励一切道德行为,止恶扬善,使社会人心归于安治而言,那么三教都可以遵行;至于推究一切现象,极尽其存在的真谛与根本,则唯有佛教才能彻底解决。
  但当今学者都偏执于一宗一派,就修习佛法的人而言,也不免不了解实义,所以对天、地、人及一切现象的存在不能推究其本源。我现在依照佛教与儒、道二教之理,推阐穷了一切现象,首先由浅入深,对于研习权教的人,破除他们的偏执之情,使其通达,从而究极一切现象的根本。尔后再依佛教的究竟实义,阐示一切现象辗转生起的因缘,转偏局之弊为圆融无碍,达到知本而统末的目的。全文共分为四篇,名之为《原人》。
 
 
  原典
  华严[注释:华严:本是经名,又用以表示以此经为所依之宗派及其法门。该论题中标华严为首,说明此论是以《原严经》或华严宗为立义所归。]原人[注释:原人:原,指推究事物的根本。原人,指穷究人之本始。佛教认为,六道众生中唯有人可以成佛,所以只要了知人之本源,则四圣六凡,类可皆知。]论[注释:论:梵语为Upadesa,又译为优婆提舍。包括佛陀自己论议问答而辨理的经籍以及佛的弟子对佛语、法相等进行问答论议,辨析明理的著作。佛教中的论藏,又称阿毗达磨藏,具有往复析徵。相互辨难的论理特徵,为佛藏中最有哲学思辨意义的部分。]序
  万灵[注释:万灵:佛教通指包括卵生、胎生、湿生、化生等一切具有觉知活动的有情众生。]蠢蠢[注释:蠢蠢:作动之义,这里况喻一切有情生生不息。],皆有其本[注释:本:本源之义,在此系指一切有情得以存在的内因与外缘。];万物[注释:万物:泛指百谷、草木等无情之物。]芸芸,各归其根[注释:各归其根:此义出自老子《道德经》中“夫物芸芸,复归其根,归根曰静”。本意指万物皆从道所生,还归于道,复其本根。在此但取一切万物各有根本,然后才得枝叶茂盛之义。]。未有无根本而有枝末者也,况三才[注释:三才:指天、地、人。才,有才能之义。天有运动之才,地有生成之才,人有鉴虑之才,故谓之“三才”。]中之最灵,而无本源乎?
  且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[注释: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:此二句文全出自老子《道德经》。],我今禀得人身,而不自知所从来[注释:所从来:即指前世所禀受。照佛教说法,意谓过去业惑辗转的诸阶段。],曷能知他世[注释:他世:即指后世。]所趣乎?曷能知天下古今[注释:今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下有一“之”字。]人事乎?故数十年中,学无常师,博考内外,以原自身。原之不已,果得其本。
  然今习儒道者,只知近则乃祖、乃父,传体相续,受得此身,远则混沌一气,剖为阴阳之二,二生天、地、人三,三生万物,万物与人,皆气为本[注释:“混沌一气”诸句:意谓在宇宙天地创化以前,唯一元气,混然未分,故谓之“混沌”。“剖”为剖判,指元气由混沌既分之后,分为阴阳二气,阳气轻清故上升,阴气重浊故下沉。升者为天,沉者为地。二气和合,人生其中,形成三才,从此又流转衍生出万物。这是中国传统儒、道所崇奉的宇宙生成模式。如老子《道德经》上说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,后世注家多训“一”为冲和未分之元气。《周易》上也说: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”,都指这层意义。]。
  习佛法者,但云近则前生造业,随业[注释:业:梵语Karma意译,其为造作之义,包括身、口、意所作善、恶、无记等诸行。佛教认为一切善恶之业都会招致相应的苦乐果报,所以业,又谓之“业因”。]受报,得此人身;远则业又从惑[注释:惑:迷惑之心,指迷于所对之境而颠倒事理,是佛教所谓贪、瞋等烦恼的总名。],展转乃至阿赖耶识[注释:阿赖耶识:梵文Alaya-vijnana,又译为藏识、阿黎耶识、无没识等。为佛教所讲八识中第八识,有执藏之义。此识含藏一切事物的种子,其种子为外缘所薰而起现行,形成一切现象世界。],为识根本。皆谓已穷[注释:穷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下有“其理”二字。],而实未也。
  然孔、老、释伽皆是至圣,随时应物,设教殊途,内外[注释:内外:内,指内学、内教,即佛学。外,指外学、外教。佛家通常自指其教为内教、内学,以他教为外教、外学。这里“外”,是专指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和以老、庄为代表的道家。]相资,共利群庶。策勤万行,明因果始终;推究万法,彰生起本末,虽皆圣意,而有实[注释:实:实教,指如来所说最根本究竟的教法。]有权[注释:权:权教,指如来为不同根器的众生而说的非究竟的权宜之教。]。二教惟权,佛兼权实。策万行,惩恶劝善,同归于治,则三教皆可遵行;推万法,穷理尽性,至于本源,则佛教方为决了。
然当今学士各执一宗,就师佛者,仍迷实义,故于天地人物不能原之至源。余今还依内外教理,推穷万法,初从浅至深。于习权教者,斥滞令通,而极其本;后依了教[注释:了教:又称了义教。指大乘经所说佛法的根本教义。],显示展转生起之义,会偏令圆,而至于末。末即天地人物。文有四篇,名《原人》也。
 
2斥责迷惑的固执——指学习儒、道的人
  译文
  儒、道二教,认为人、畜等生灵都是由虚无大道而生成养育,这里所谓“道”,本性自然,从中衍生出混元之气,混元之气衍生出天、地,天、地又衍生出万物。所以智愚贵贱的差别,贫富苦乐的不同,都是由上天和不可捉摸的命数所安排决定,因而一切生灵死后,其元气又复归天地,返回虚无的大道。
  由于外教立教的宗旨,只在于要求人们按照一定的价值轨范去修身践行,而并不在于穷究一切存在的原由,所以其所谓万物,也不论及一般知觉现象之外的存在。虽然二教也以大道作为设教的根本,却不具备如佛教一样的,能察知一切存在,由顺境到逆境,由开端到毁灭,由染发薰习而心缘下转,由净法薰习而背尘合觉的起灭过程。由于修习儒、道二教的人,不知儒、道之说只是方便的权宜之教,而固执地认为了义之教。下面我举例几条,加以质询:
  对那些主张万物都从虚无大道而衍生的人而言,大道即是生死贤愚的根本,祸乱福庆的始基,作为基址与根本的大道既然恒常存在,那么由其衍生出的祸乱与凶愚等现象,也不应该是人力可以清除的;同样,由其衍生的福庆与贤善等现象,也不可能通过积累善行来加以增益。这样说来,怎么可以用得上老庄的教义?
  再则,如果大道养育凶残的虎狼,孕育出夏桀、商纣那样的暴君,夭折颜回、冉耕这样的贤人,祸及伯夷、叔齐一类的节义之士,那怎么能称得上是至尊名号呢?
  再则,又认为一切万物都由大道自然生成,而不是由于因缘假合而成,那么一切彼此没有因缘关系的事物之间,也应该可以自然生化,如说石头可以生草,草可以生人,人可以生畜等等。
  再则,既然万物生化都自然而然,没有时间的早晚与先后的顺序,道家所谓的神仙就不应该靠炼丹采药以求长生,太平之世也不应该靠贤良之士来帮助扶持,仁义之德也不应该靠教化与修习来养成,那么老、庄、周、孔何以要创教立义来作为后世的轨范呢?
  儒道二教又说,万物都从混元之气辗转而生,那么像初生的婴孩,其忽然生起的意识,并未学习过思虑运作,怎么能够产生出爱恶骄恣等情感的变化呢?如果说忽然生起的意识自然就能随念爱恶,那么儒教所提倡的五德、六艺,也应该可以随念而理解,为何还要有待于不断修习才能完成?
  再则,如果生命是禀承元气而忽然产生,人死是元气消散而忽归寂灭,那么鬼神之事又如何解释?而且世上有了知道前世和追忆往事的现象,据此就可以推知,现在的存在,是由前世的不同因缘,辗转相接而成,并不是禀承元气而忽然生起的。
  再则,验知鬼神具有灵知不断的现象,可以推知,生命死后,并不是元气消散而忽归虚无,所以古代的典藉上有许多记载祭祀求祷的现象。况且死而复苏的人说到阴间情况等事,或死后感动妻子儿女,对生前恩怨以报复等现象,从古到今也时有发生呢?
 
 
  原典
  斥迷第一[注释:“第一”二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,并在“斥”字前有“一”字。]习儒道者
  儒道二教,说人畜等类,皆是虚无大道生成养育[注释:此句意出老子《道德经》中“道生之畜之,长之育之”之义,表明一切有情都依赖于道而生成、发展。],谓道法自然[注释:道法自然:此句出自老子《道德经》中“人法地,法地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”。自然,指自然本性,非造作之义,不是泛指一般之自然界。],生于元气。元气生天地,天地生万物。故智愚[注释:智愚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均作“愚智”。]贵贱,贫富苦乐,皆禀于天,由于时命[注释:时命:皆指定数、天、时、命都是儒家学说用以指示超人力的力量 。如《论语》中的“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”。《孟子》中的“莫之为而为者天也,莫之致而致者命也”都是此义。],故死后却归天地[注释:天地:儒家以天地而喻道大,作为一切存在的归趣宗极。],复其虚无[注释:虚无:道家以虚无喻道之清虚广大,作为一切存在的归趣之本。]。
  然外教宗旨,但在乎依身立行[注释:依身立行:泛指儒、道二教修身立命的各种轨范与践行。],不在究竟身之元由,所说万物,不论象外[注释:象外:指超越一般的知觉现象的存在。佛教学者一般以为,儒家所论,不出天地之外,且罕言性与天道等形上学的存在;道家虽主张清虚玄远,但也提出***之外,圣人存而不论的思想,所以都不以论议象外作为自己学说的本旨。],虽指大道为本,而不备明顺逆起灭[注释:顺逆起灭:这是指佛教说的十二因缘。由无明起行,辗转而产生出生老死等现象,称无明顺起;反之,通过智慧断除无明,由无明灭而行灭,乃至生老死等现象灭,证得圣果,即所谓逆生死而还灭无明。]、染净因缘[注释:染净因缘:对此佛教大小各乘,说法不一。小乘一说认为,十二因缘中,由无明缘行,乃至缘生出老、死等现象,是谓染因缘;反之,由智慧断灭无明,乃至行、老、死等现象随灭,是谓净因缘。小乘另一说认为,四圣谛中,苦谛与集谛为染因缘;灭谛与道谛为净因缘。大乘,尤其以《大乘起信论》为代表的法性宗认为,阿赖耶识由真妄和合而成,若迷之时,染法有力,心缘下转,沈沦三界,叫染因缘;悟时净法有力,背尘合觉,成四圣位,叫净因缘。],故习者不知是权,执之为了。今略举而诘之:
  所言万物皆从虚无[注释:“虚无”二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。]大道而生者,大道即是生死贤愚之本,吉凶祝福之基,基本既其常存,则祸乱凶愚不可除[注释:不可除:此指祸乱等现象非人力可以剪除。]也,福庆贤善不可益[注释:不可益:此指福庆等现象非通过积善可以增益。]也,何用老庄之教耶?
  又,道育虎狼,胎[注释:胎:此作动词含孕之义。]桀、纣[注释:桀、纣:均是中国古代有名的暴君。桀为夏朝十七世国君,名履癸,谥法云,其为政无道,暴戾顽狠,贪虐荒淫,后为商朝所灭。纣为殷商朝三十世国君,名受,谥法云,其为政暴虐,残义害善,后为周朝所灭。],夭[注释:夭:短折之义,在此作动词用。]颜、冉[注释:颜、冉:均是孔子的门徒,古代著名的贤人。颜,即颜回,字子渊,《论语》中记载他“不迁怒,不贰过”,可惜年轻就不幸病死。冉,即冉耕,字伯牛,在孔门中以贤著称,也染疾而终。],祸[注释:祸:凶祸,在此作动词用。]夷、齐[注释:夷、齐:均为殷周时期有名的贤士,传说周武王伐商纣,他们谏之不从,商灭后,以食周粟为耻,饿死于首阳山下。],何名尊乎?
  又言,万物皆是自然生化,非因缘者,则一切无因缘处悉应生化。谓石应生草,草或[注释:“或”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应”。]生人,人生畜等。
  又,应生无前后[注释:前后:在此系指一切现象自然生化的时间先后。下文中的“早晚”亦同此义。],起无早晚,神仙不藉丹药[注释:丹药:即炼丹,道教法术之一。源于古代方术,指在炉鼎中烧炼矿石药物,以制“长生不死”丹药(即金丹),后来道士将此方术加以扩充,除将上述用炉鼎烧炼矿石药物称作“外丹”外,又将人体拟作炉鼎,以炼体内的精、气、神,称作“内丹”,此“丹药”即二者统称。],太平不藉贤良,仁义不藉教习,老庄周孔何用立教为轨则乎?
  又言,皆从元气而生成者,则欻[注释:欻:忽然之意。]生之神[注释:神:此指人之精神。],未曾习虑,岂得婴孩[注释:婴孩:古代称女曰婴,称男曰孩。]便能爱恶骄恣焉?若言欻有自然便能随念爱恶等者,则五德[注释:五德:指儒家的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等五常。]六艺[注释:六艺:指儒家的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等六种必备的技艺。]悉能随念而解,何待因缘学习而成?
  又,若生是禀气而欻有,死是气散而欻无,则谁为鬼神[注释:鬼神:鬼,通指阴魂;神,通指阳魂。在中国古代文化中,其通常用来指称相互对应,性质相异的一对超感知的精神现象。]乎?且世有鉴达[注释:鉴达:此指可以了知、通达之义。]前生,追忆往事,则知生前相续[注释:生前相续:指前世是由不同因缘辗转相接而成,不是前后相断,没有联系的。],非禀气而欻有。
  又,验鬼神灵知不断,则知死后非气散而欻无,故祭祀求祷,典藉有文。况死而苏者说幽途[注释:幽途:泛指阴间等鬼神之域。]事,或死后感动妻子,仇报怨恩,今古皆有耶?
  译文
  有外道诘难说:如果人死后变为鬼,那么从古以来的鬼,应该填塞街巷,必然会有人见到,但实情为什么不是这样呢?
  对此可以回答说:人死后轮回于六道之中,不一定都变为鬼,鬼死后也可以再变成人,岂有从古以来的鬼一直积存下来不变呢!而且天地之气本来没有灵知之性,人禀承无知的元气,怎么能忽然生起有灵明觉知的意识呢?草木也是也是禀元气而成,为何又没有灵明觉知之性?
  他们又说:贫富贵贱,贤愚善恶,吉凶祸福等现象,都是由天命所决定,那么天赋予万物的命运,怎么会有贫多富少,贱多贵少,以至于祸多福少的道理呢?如果多少的比分由天主宰,那么天怎么如此不公平?况且还有无品行而出身高贵,守品行而出身低微,无德而富足,有德而贫寒,不守道义的人吉利,遵行道义的人逢凶,仁义者短命,残暴者长寿,以至于有道的人丧亡,无道的人兴盛等现象。如果这一切都是由天所主宰,天要兴旺无道而衰亡有道,那里还有善良谦让的人得奖赏,荒淫骄盛的人受惩罚的道理?
  再则,既然祸乱反逆都是由天所决定,那么圣人立教,指责人而不指斥天,归罪事物而不归罪命数,是不合道理的。那么《诗经》讥刺人伦废坏的乱政,《尚书》褒扬古代治世的王道,《礼记》崇尚差别尊卑、各安其位的礼制,<乐记>激励助教化、美风俗的音乐,难道也是奉敬上天的意志,顺承造化的安排吗?据此可知,专门修习这种教义的人,还不能穷究人物的根本。
  原典
  外难曰:若人死为鬼,则古来之鬼,填塞巷路,合有见者,如何不尔[注释;以上诸句,疑脱胎于汉代王充《论衡·论死篇》中:“如人死辄为鬼,则道路之上,一步一鬼也。人且死见鬼,宜见数百千万,满堂盈廷,填塞巷路,不宜徒见一两人也。”外难,即指外道对内教的诘难。]?
  答曰:人死六道[注释:六道:又称六趣,佛教认为:众生因其业力的不同而流转轮回于六种不同的境界,分别指地狱道、饿鬼道、畜生道、人道、阿修罗道、天道。],不必皆为鬼,鬼死复为人等,岂古来积鬼常存耶?且天地之气本无知也,人禀无知之气,安得欻起而有知乎?草木亦皆禀气,何不知乎?
  又言,贫富贵贱,贤愚善恶,吉凶祸福,皆由天命者,则天之赋命,奚有贫多富少,贱多贵少,乃至祸多福少?苟多少之分在天[注释:天:系指超自然人力的造化力量。],天何不平乎?况有无行而贵,守行而贱,无德而富,有德而贫,逆吉义凶,仁夭暴寿,乃至有道者丧,无道者兴。既皆由天,天乃兴不道而丧[有](按“有”字据金陵刻经处《华严原人论合解》补)道,何有福[注释:“福”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作“边”。]善益谦[注释:益谦:文出《周易》谦卦中之彖语,其彖曰:“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。”谦,即谦退之德,儒教、道教都崇尚谦德之美,认为谦者受益,故谓之“益谦”。]之赏,祸谣[注释:“谣”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均作“淫”。]害盈[注释:害盈:文出《周易》谦卦之彖语,其彖中曰:“鬼神害盈而福谦,人道恶盈而好谦。”盈,即骄盈之气,儒、道二教反对骄盈之气,所谓盈满之咎,认为盈满者必受害,故谓之“害盈”。]之罚焉?
  又,既祸乱反逆皆由天命,则圣人设教责人不责天,罪物不罪命,是不当也。然则《诗》[注释:诗:即《诗经》,《诗经》分风、雅、颂三种形式,其风、雅中对善则美誉,对恶则讥讽,如对人伦废坏的乱政予以讥刺,故谓之“刺乱政”。]刺乱政,《书》[注释:书:即《尚书》,其有典、谟、训、诰、誓、命等几种形式,都是记载褒扬古代三帝三王治世化民的事迹,故谓之“赞王道”。]赞王道,《礼》[注释:礼:即《礼记》,其记载了许多古代的礼仪典章,目的是垂范后世,别尊卑,使君臣父子能各安其位、各尽其职、不敢僭越,故谓之“安上”。]称安上,<乐>[注释:乐:指<乐记>,此文载在《礼记》一书中。古人认为音乐歌舞能反映其所处时代的社会风尚,升沉兴衰,可以助教化,美风俗,故谓之“移风”,]号移风,岂是奉上天之意,顺造化[注释:造化:天之异名,指造作变化万物的一种力量。]之心乎?是知专此教者,未能原人。
 
3斥责偏浅的教义——指修习佛学而不了解教义的人
  译文
  依照佛教的教义,由浅入深,大略可分为五个层次:一、人天教,二、小乘教,三、大乘法相教,四、大乘破相教,五、一乘显性教。
  一、佛陀为最初发心修行的人,只说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世的因果业报和善因善报、恶因恶报的教义,说如果造最严重的十恶之罪,死后便堕入地狱,其次流转为饿鬼,如果罪业较轻,则变为畜生。从这层看,佛陀的教义很类似于世俗儒教所说的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等五种人伦规范。佛教徒要求能遵守五戒——不杀、不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噉肉,才能免于三途之苦,死后再转生为人。如果能修持十种善行以及布施、持戒,死后则可转生于六欲天。如果修习色界的四种禅定和无色界的四种空定,死后则可转生于色界和无色界天,所以把此种教义叫做人天教。按照此教的教义,因业是死后流转的根本。
  现在我们对此教的教义加以诘难:既然由于所因业的不同,而分别流转于地狱、饿鬼、畜生、人及天等五道之中,那么不知是谁在造业因?又是谁在受果报?如果说我们的眼、耳、手、足能造作因业,那么刚死的人,其眼、耳、手、足宛然尚在,怎么看不到其见闻造作?
  如果说心在造作业因,那么心又具体指什么?如果指肉体之心,肉体之心是有形质的器官,系附藏于身内,怎么能迅速进入眼、耳之中,并令其能辨别是非善恶?如果不能辨别是非善恶,又凭什么来决定行为的取舍?而且心与眼、耳、手、足都归属色法,有质碍之性,怎么能内外相通,相互应接运为,共同造作业缘?
  如果说只是喜、怒、爱、恶等感情发动身口,令其造业,那么喜怒等感情忽起忽灭,本身就没有实在的自性,怎么还能作为主宰去指使身口造作业因?
  如果说不应像这样步步推论,一切都是我的身心共同造作业因,那么此身灭后,谁来承受这业因的苦乐果报?如果说人死之后,由别的身心来承担,难道有今日身心造罪作福,而让后世其他身心受苦受乐的道理呢?
  据此可知,修福德的人十分不幸,而造罪恶的人则十分幸运,为何业报之理这样不公平?通过这些可以推知,只是修习人天教,虽然能使人相信业果报应,却仍不能了解存在的根源。
  原典
  斥偏浅第二[注释:“第二”二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,并在“斥”字前有“二”字。]习佛不了义教者
  佛教自浅之深,略有五等[注释:五等:即五教,是指华严宗根据自家观点,对佛陀说法教义所进行的判教。华严宗之判教,共有二种。一是始于杜顺,成于贤首的五时判教,即所谓小乘教、大乘始教、大乘终教、顿教、圆教。另一种,即是本文的判教,其“人天教”,指以持五戒而得生于人间,行十善而生于天上为教者;[小乘教],相当于前贤首的“小乘教”,指以四部《阿含经》、《婆娑论》等经论为主,说灰身灭智的涅盘之法;“大乘法相教”,相当于贤首“大乘始教”中之相始教,指以《解深密经》、《唯识论》等经论为主,阐明五性、依他等义的唯识之法;“大乘破相教”,相当于贤首“大乘始教”中之空始教,以《般若经》、《大智度论》等经论为依,说诸法皆空等教义者;“一乘显性教”相当于贤首之终教、顿教、圆教之三教,以《华严经》、《大乘起信论》等经论为依,说真如缘起,不变随缘等圆融教义者。]:一、人天教,二、小乘教,三、大乘法相教,四、大乘破相教,上四在此篇中。五、一乘[注释:一乘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乘一”。]显性教。此一在第三篇中[注释:此一在第三篇中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在第二篇中”。]。
  一、佛为初心人[注释:初心人:指初发心修习佛法者。],且说三世业报[注释:三世业报:三世,即过去世,现在世与未来世;业报,即根据不同的业因而招致不同的果报,这里具体指过去造业,今世受报;今世造业,来世受报。],善恶因果,谓造上品十恶[注释:十恶:今别指一、杀生,二、偷盗,三、邪淫,即与非自己之妻或夫而行淫,四、妄语,五、两舌,即离间他人,说是非之语,六、恶口,即讲粗恶之语,七、绮语,即讲淫秽之语,八、贪欲,九、瞋恚,十、邪见,即不正确的观念。此十恶为一切苦报之因,所以又名十恶业。],死堕地狱[注释:地狱:梵语Naraka或Niraya之义译,指不乐,可厌之地。此指地狱道,佛说三恶道之一。佛教讲的地狱有三类,一为根本地狱,八大地狱及八寒地狱;二为近边地狱,十六游增地狱;三为孤独地狱。],中品饿鬼[注释:饿鬼:梵语Pareta义译,此指饿鬼道,佛说三恶道之一。饿鬼常受饥饿之苦,由其所受果报之不同,而有胜劣程度的差异。],下品畜生[注释:畜生:梵语Tiryagyoni之义译,又译傍生,为畜养之生类。此指畜生道,佛说三恶道之一。]。故佛且类世五常之教[注释:五常之教:五常,即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此即指儒教。],天竺世教,仪式虽殊,惩恶劝善无别,亦不离仁义等五常[注释:仁义等五常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仁识等五”。],而有德行可修。例如,此国剑手而举,吐番散手而垂,皆为礼也。令持五戒[注释:五戒:分别指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。],不杀是仁,不盗是义,不邪淫是礼,不妄语是信,不饮酒噉肉[注释:不饮酒噉肉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均作“不饮酒噉肉”。],神气清洁,益于智也。得免三途[注释:三途:即上说地狱、饿鬼与畜生三恶道。],生人道中。修上品十善[注释:十善:与十恶相对,指从不杀生乃至不邪见等十种顺理之善业。],及施戒[注释:施戒:施,指布施;戒,在此指修十善之外的出家等戒。]等,生六欲天[注释:六欲天:佛教说欲界有六重之天,谓之六欲天,分别指一、四王天,其中有持国、广目、增长、多闻之四王;二、忉利天,又名三十三天,其中以帝释天为中央,四方各有八天;三、夜摩天,其天中时唱快乐之音;四、兜率天,又言喜足,对五欲之乐,生喜足之心;五、乐变化天,对五欲之境能自乐变化;六、他化自在天,对五欲之境可以自在变化。],修四禅八定[注释:四禅八定:四禅,指色界之四种禅定;八定,即色界的四禅定再加无色界之四空定。所谓四禅定,分别指第一、初禅定,指得生于初禅天之禅定,此定有心、所对待与喜、乐二受;第二、第二禅定,得第二禅天生果之禅定,此定无心、所对待,但有喜、乐二受;第三、第三禅定,能得第三禅天生果之禅定,此定只有乐受;第四、第四禅定,得第四禅天生果之禅定,此定无心所喜乐,最为寂静。所谓四空定:分别指第一、空无边处定,此定可破一切色相;第二、识无边处定,此定可破第一空无边能观之心相;第三、无所有处定,此定所观、能观皆破;第四、非想非非想处定,此定极为寂静,心想虽有如无。],生色界[注释:色界:即色界天,佛教之三界之一。佛教认为,凡夫生死往来的世界可分为欲、色、无色等三个不同等级的境界,色界在欲界之上,为离淫食二欲的有情住所,此界殊妙精好,根据禅定之浅深粗妙为分为四级,名之为四禅天。]无色界天[注释:无色界天:此界无一色、一物,亦无身体、宫殿、国土等,在色界之上,此界心识住于深妙禅定之中,根据禅定之深浅,也分为四级,又名四空处。];题中不标天鬼地狱者,界地不同,见闻不及。凡俗尚不知末,况肯穷本?故对俗教,且标原人,今叙佛经,理宜具列。故名人天教也。然业有三种:一恶[注释:恶:即上文中之十恶。]、二善[注释:二善:即上文中之五戒、十善等。]、三不动[注释:不动:即上文中之四禅八定,因其相对欲界散动之义,故谓之不动。];报有三时:谓现报[注释:现报:指现在作善作恶,现身受报。]、生报[注释:生报:指今生作业,来生受报。]、后报[注释:后报:谓于现在所造善恶之业,二生以后,受其果报。]。据此教中,业为身本。
  今诘之曰:既由造业受五道[注释:五道:又名五趣,为有情往来之所,其分别指地狱道、饿鬼道、畜生道、人道与天道。]身,未审谁人造业,谁人受报?若此眼、耳、手、足能造业者,初死之人眼、耳、手、足宛然,何不见闻造作?
  若言心作,何者是心[注释:心:佛教说心有四种,一为肉团心,即五脏之心;二为缘虑心,能通八种识,缘虑分别;三为集起心,即阿赖耶识,能集不同种子并发起现行;四为坚实心,即指如来藏性。]?若言肉心,肉心有质[注释:质:因肉团心属色法,有质碍之性。],系于身内,如何速入眼、耳、辨外是非?是非不知,因何取舍?且心与眼、耳、手、足俱为质阂,岂得内外相通,运动应接,同造业缘?
  若言但是喜、怒、爱、恶发动身、口,令造业者,喜、怒等情乍起乍灭,自无其体,将何为主而作业耶?
  设言不应如此别别推寻,都是我此[注释:此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身心能造业者,此身已死,谁受苦乐之报?若言死后更有身者,岂有今日身心造罪修福,令他后世身心受苦受乐?
  据此,则修福者屈甚,造罪者幸甚,如何神理[注释:神理:即业报之理,佛教认为,一切业由心造,故名之为神。]如此无道?故知但习此教者[注释:者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,虽信业缘,不达身本。
  译文
  二、小乘教义认为,人的形骸与意识,从没有开端的久远时间以来,由于内因与外缘相互作用的缘故,忽生忽灭,前后相继不断,如同涓涓的流水,流注不断;又如同灯上的火焰,相续不灭。
  人的身心的存在都是由地、水、风、火四大元素相互和合而成。从表面看,人的身心似乎可以永久存在,凡夫愚暗不觉,即认为自己的身心为一常住不变的实体,并执著不放,从而产生贪、瞋、痴等三毒。三毒薰发意识,发动身口,造一切业因,业因既已造成,果报也在所难逃。所以由不同的业因,而有天道之乐和地狱、饿鬼诸道之苦的分别;由相同的业因,而又产生欲界、色界和无色界等优劣不同的境界。对于所感业因而受得的身心,还要固执为实有的存在,从而再生起新的贪、瞋、痴三毒,又不断造业受报。有人身,则有生、老、病、死,死又复生;有境界,则有成、住、坏、空,空而复成。如此往复,轮回不穷,就像汲井轮一样,都是由于不能了解此身本来就不是实有的存在。既然此身不是实有的存在,所以才说它只不过是因色心的不同元素假合而成的一种幻相。
  现在让我们来推敲分析,色有地、水、火、风之四大元素,心则有受、想、行、识之四种功能。如果这些都是实有的存在,那么就构成八种不同的实有。况且单就“地”这一元素中,就有众多不同的因子,所谓构成人身的三百六十段骨髓一一各别,其皮、毛、筋、肉、肝、心、脾、肾也互不相同。构成认识情感的不同,器官也各不相同,视见不同于听闻,喜乐之情不同于怨怒之感,以至于有八万四千种之多的不同烦恼。
  既然有如此纷繁杂多的存在,不知那一存在为实有的存在,若都是“我”这个实有的存在,那么实有的存在就有百千之众,一身之中,也就主宰纷乱,没有一个统一的实在。除了构成身心的众多元素之外,不再有别的现象存在。反复推寻“我”这一实有的存在时,却没有发现有自性可言,于是便可以领悟到,此身只是由众多的因缘假合而成的幻相,本来就没有实有我的存在。那么还为谁生贪瞋之情?为谁起杀盗之心和持守戒规?
  因此不再把心系恋于三界之内的有漏善恶,通过观照一切现象都没有实性的智慧,断灭贪、瞋、痴等三毒,止息一切业因,证悟到无恶的真谛,以至于成就阿罗汉的证果。消除一切身心的活动,才能断灭一切苦恼。根据此教的教义,认为色心二法和贪、瞋、痴三毒,为一切生命存在及不同物质世界的根本。从过去到未来,不再有别的因素为根本。
  现在对此教的教义进行诘难:如果说色之四大与心之四蕴,经生累世都为一切存在的根本,那么身心自体就应该永无间断,而五种意识如果不从其识根与所对之境界为条件,则不能产生。人的意识也会在某些特殊的状态下不发动起行。在无色界天,没有构成色法的四大元素的存在,那么色之四大元素又怎样能维持此身,永世而不断绝呢?据此可知,专习此教的人,也没有弄清楚此身存在的根本。
  原典
  二、
  二、小乘教者,说形骸之色[注释:形骸之色:色,此指地、水、火、风四大,佛教认为,一切有形质的存在,者是分别由此四大和合而组成,人的身体也不例外,故谓之。],思虑之心[注释:思虑之心:即指人的意识,具有了别计度之用。],从无始[注释:无始:佛教认为,一切世间的存在,从其时间概念上说都没有最初的开始,如今生从前世之因缘而有,前世亦从前世而有,辗转推究以至无穷,这实际上就是指时间的无限性,或指很久远的时间概念。]来,因缘力故,念念生灭,相续无穷,如水涓涓,如灯焰焰。身心假合[注释:身心假合:佛教认为,人的身心存在,都是由不同元素在一定条件下和合而成,故谓之假合。亦即指没有独立存在的自性。],似一似常[注释:似一似常:一、常均指前后不变,凡夫不知自己的身心存在都是假因缘而成,随因缘散,终而变灭,执著于自己一时的存在,认为可以常住不变。],凡愚不觉,执之为我[注释:我:即认为己身有一主宰而常住不变者,佛教认为己身由五蕴和合而成假我,没有实性之我体。]。宝此我故,即起贪贪名利以荣我、瞋瞋违情境,恐侵害我、痴非理计较等三毒[注释:三毒:又名三根,分别指对一切顺情之境贪取无厌的“贪毒”;对一切违情之境起忿怒之心的“瞋毒”;及心性暗钝迷于事理的“痴毒”。佛教认为这三项能伤害众生法身慧命,故名之为“毒”]。三毒击[注释:击:薰动义,指三毒能薰意识,使其造意业。]意,发动身口,造一切业,业成难逃,故受五道苦乐等身[注释:苦乐等身:因五道有天道之乐,地狱、饿鬼诸道之苦,故谓五道苦乐等身。],别业所感[注释:别业所感:指不同的人造不同的业,故感受不同的果报。]。三界胜劣[注释:三界胜劣:欲界、色界与无色界的诸境界有高低优劣的不同,故谓之。]等处,共业所感[注释:共业所感:指不同人造相同的业,故感受相同的果报。]。于所受身,还执为我,还起贪等,造业受报。身则生、老、病、死,死而复生;界则成、住、坏、空[注释:成住坏空:佛教所说的四劫。成,谓生起事物;住,谓安住事物;坏,谓衰变事物;空,谓消灭事物。这是佛教用以解释一切存在自由生成,变化到灭亡的四个阶段,其辗转往复,循环无穷。],空而复成。从空劫[注释:劫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初成世界者。颂曰[注释:颂曰:下引<俱舍颂>,此段文义,主要是详尽解释宇宙由生成到变灭的四个阶段。]:空界大风起,傍广数无量,厚十六洛叉[注释:洛叉:古代印度用以表示大小长短的数量单位。],金刚[注释:金刚:喻空界大风力量之大。]不能坏,此名持界风[注释:持界风:指空界大风有持界之用,故名之。]。光音[注释:光音:指三界色界中的光音天。]金藏云[注释:金藏云:光音天中云色如金,故名之。],布及三千界[注释:三千界:即三千大千世界,此界以须弥山为中心,周围有七山八海交互环绕,更以铁围山为外廓,这叫一小世界,合此小世界一千,则叫小千世界,合此小千世界一千,则为中千世界,合此中千世界一千,则为大千世界。一大千世界为一佛所化之境。],雨如车轴下,风遏不听流,深十一洛叉,始作金刚界。次第金藏云,注[注释:注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布”。]雨满其内,先成梵王界[注释:梵王界:指三界色界中之大梵天。],乃至夜摩天[注释:夜摩天:指三界欲界中之须夜摩天。]。风鼓清水成,须弥七金[注释:须弥七金:须弥,梵文Sumeru,又作修迷楼、苏迷楼寺等,山名,其为三千大千世界中一小世界之中心,其山顶为帝释天所居,半腹为四王天所居,周围有七香海与七金山,第七座金山外有咸海,其外围为铁围山。这里七金,即指七金山。]等,滓浊为山地,四洲[注释:四洲:即须弥山四方咸海上之四大洲,其分别为南瞻部洲、东胜神州、西牛货洲、北瞿庐洲。]及泥犁[注释:泥犁:即地狱之名。],咸海外轮围,方名器界[注释:器界:又名器世间,指一切众生可居住的国土世界。]立。时经一增减[注释:一增减:佛教所说的时间概念。以人寿八万四千岁为基准,每百年减一岁,减到十岁时,叫做减劫,又从十岁,每百年增一岁,增到八万四千岁,叫做增劫。先减后增,名之为减增。这里为了顺文气,说为增减,其义同。],乃至二禅福尽[注释:二禅福尽:此指在色界之光音天人受天福尽。],下生人间,初食[注释:食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有”。]地饼[注释:地饼:即地皮。]林藤,后粳米不销,大小便利,男女形别,分田立主,求臣佐,种种差别。经十九增减,兼前总二十增减,名为成劫。议曰:空界劫中是道教指[注释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在“指”字后,有一“之”字。],云虚无之道,然道体寂照灵通[注释:寂照灵通:指道体虽然寂静清虚,却不是空无,而是在至静中有至妙通明。],不是虚无。老氏或迷之,或权设务绝人欲,故指空界为道。空界中大风,即彼混沌一气,故彼云:道生一也。金藏云者,气形之始,即太极也。雨下不流,阴气凝也。阴阳相合,方能生成矣。梵王界,乃至[注释:乃至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二字。]须弥者,彼之天也;滓浊者地,即一生二矣。二禅福尽下生,即人也,即[注释:即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二生三,三才备矣。地饼以[注释:以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已”。]下,乃至种种,即三生万物。此当三皇[注释:三皇:指中国远古时期的伏羲、神农、黄帝。]已前,穴居野食[注释:食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处”。],未有火化等。但以其时无文字记载,故后人传闻不明,展转错谬,诸家著作种种异说。佛教又缘通明三千世界,不局大唐[注释:大唐:此即指中土,因作者时处唐代,故以大唐况喻。],故内外教文不全同也。住者,住劫,亦经二十增减。坏者,坏劫,亦二十增减。前十九增减坏有情,后一增减坏器界,能坏[注释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,在“坏”字后有一“者”字。]是水火风等[注释:等:上本中无。]三灾。空者,空劫,亦二十增减。中空[注释:中空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空中”。]无世界,及诸有情也。劫劫生生,轮回不绝,无终无始,如汲井轮。道教只知今此世界未成时,一度空劫,云虚无混沌一气等,名为元始,不知空界已前,早经千千万万遍成、住、坏、空,终而复始。故知佛教佛法中,小乘浅浅之教,已超外典深深之说。都由不了此身本不是我。不是我者,谓此身本因色心和合为相。
  今推寻分析,色有地、水、火、风之四大[注释:四大:佛教认为,地、水、火、风四种元素是构成一切色法的基础,周遍一切有为法中,故谓之大。,另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无“大”字。],心有受能领纳好恶之事、想能取像者、行能造作者,念念迁流、识能了别者之四蕴[注释:四蕴:蕴,梵文Skandha,又译阴,有荫覆之义,此指受、想、行、识之四蕴能障碍对真理的认识,故名之。另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“识”字下无小注,亦无“之”、“蕴”二字。],若皆是我,即[注释:即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则”。]成八我。况地大中复有众多,谓三百六十段骨髓一一各别,皮、毛、筋、肉、肝、心、脾、肾各不相是。诸心数[注释:数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所”。]等亦各不同,见不是闻,喜不是怒,展转乃至八万四千尘劳[注释:八万四千尘劳:即指八万四千之烦恼。另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无“四千”二字。]。
  既有此众多之物,不知定取何者为我。若皆是我,我即百千,一身之中[注释:中:频伽精舍另本作“主”。],多主纷乱,离此之外,复无别法。翻覆推我,皆不可得,便悟此身但是众缘,似和合相,元无我人,为谁贪瞋?为谁杀盗施戒?知苦谛也。
  遂不滞心于三界有漏善恶[注释:有漏善恶:漏即烦恼之异名,含有烦恼之事物谓之有漏。有漏的业因分善恶二种,五戒十善是善法;五逆十恶是恶法。有漏善法,招致有漏之人、天乐果;有漏之恶法,招致有漏之鬼、畜等苦报。]断集谛也,但修无我观智[注释:无我观智:观一切诸法无我、无常的智慧。]道谛,以断贪等,止息诸业,证得我空真如[注释:我空真如:即无我之真理,证悟到无我执的境界。]灭谛,乃至得阿罗汉[注释:阿罗汉;梵文Arhan,为小乘佛教修习的最高果位。]果,灰身灭智,方断诸苦。据此宗中,以色心二法,及贪瞋痴为根身器界之本也,过去、未来,更无别法为本。
  今诘之曰:夫经生累世为身本者,自体须无间断,今五识[注释:五识:指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等五识。此五识内依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等五根而生,外以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等五境为缘,根境缺一不可,所以说其“阙缘不起”。这是说,五识是依赖内外因缘和合而成,是有待的。]阙缘不起,根境等为缘,意识有时不行,闷绝、睡眠、灭尽定[注释:灭尽定:梵文为Nirodhasamapatti,又名灭受想定。指灭尽六识,不再有心、心所对待的禅定。]、无想定[注释:无想定:非佛教之外道为证色界无想天果而修习的灭除一切心想。]、无想天[注释:无想天:指无想有情的众生所处的色界之天处。],无色界天无此四大,如何持得此身世世不绝?是知专此教者,亦未原身。
  译文
  三、大乘法相法相教认为,一切有情的存在,从没有开端的久远时间以来,自然而有八种识,其中第八阿赖耶识,是一切存在的根本。由阿赖耶识变现出能产生各种意识的识根、身体、一切众生生存的国土世界和种子,由这些种子,衍生出前七识。八识都具有衍生的能力,各自又都变现出自己所缘的境界之相。这些所缘的境界之相,既然是由识所变现出来,所以都是没有自性的虚幻假相。
  八识是如何作用而辗转衍生出宇宙万物呢?法相教认为由于我法二执的薰习力,所以诸识生起时就变现出似我、似法的二相。第六、七两种意识,由于无明妄想覆盖的缘故,因而执持此似我、似法的二相为实存于外境的我法二相。这种情况就如同患病和做梦的人,由于患病做梦的缘故,感觉到类似于外在境界的种种相状,梦时还认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,醒来才知道,这一切都是梦幻所现,虚幻不实。
  我们的存在也如同梦幻,都是由阿赖耶识不断变现而来。由于无明的迷妄,才产生一种错误的执见,以为是真实的存在,并因此而造作各种业因,使得此身在生死轮回中流转。如果能领悟到这一点,才能了知我们的一切存在,都是由阿赖耶识所变现而成,阿赖耶识成为一切存在的根源。
  原典
  三、大乘法相教者,说一切有情,无始以来,法尔[注释:法尔:指自然而然,不假他之造作其法。]有八种识[注释:八种识:指阿赖耶识、末那识、意识、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等八识。],于中第八阿赖耶[注释:阿赖耶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作“阿赖耶识”,梵文为Alaya,八识中之第八识,此识含藏一切事物之种子,为外缘所薰而起现行,以组织通常说的“三界唯一心”之义。],是其根本[注释:根本:法相教阿赖耶识含藏一切事物的种子,是一切事物生成的最终依据,所以谓之“根本”。]。顿变根[注释:根:梵文为indriya,能生之义,增上之义,此指衍生各种识的力量,如衍生能见眼识的眼根,能闻耳识的耳根等。]、身,器界[注释:器界:又叫器世界、器世间,指一切众生生存的国土器物世界。]种子[注释:种子:本指能生之义,在法相教指在阿赖耶识中生一切有漏无漏有为法的功能。],转生七识[注释:七识:此即指第七识,又名末那识。它是由第八识衍生,而下又能缘生第六识,为我法二执的根本。],皆能变现,自分所缘[注释:所缘:与能缘相对应,心识为能缘,心识所对之境为所缘,亦即所缘为心识认识攀缘的对象。],都无实法[注释:都无实法:能缘之识与所缘之境均由识所变现,所以都没有自性的存在,只是现象而已。]。
  如何变耶?谓我法分别熏习力故,诸识生时,变似我法[注释:我法:此指由六、七二识产生的,对假我执为实有的错误分别。],第六七识,无明覆故,缘此执为实我实法[注释:实我实法:执假我与一切现象为实有,此句义为,由于无明的原因,六、七二识横生计度,把虚幻的现象执为实有,而不了知都为阿赖耶识所变现。]。如患重病心昏,见异色人物也。梦,梦想所见可知者,患梦力故,心似种种外境相现,梦时执为实有外物,寤来方知唯梦所变。
  我身亦尔,唯识[注释:识:此即指阿赖耶识。]所变,迷故执有我及诸境,由此起惑造业,生死无穷。广如前说[注释:广如前说:即指前文所说人天小乘中所谓善恶因果等,从大乘角度看,皆识所变,由于人天、小乘教不了解这一层,误为实有。]。悟解此理,方知我身唯识所变,识为身本。不了之义,如后[注释:后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前”。]所破。
  译文
  四、大乘破相教,破除上述大小乘各教,包括法相教的执著,以遮诠方法,显示真如佛性本来空寂的大乘教理。
  其破除法相教教义时,首先对之诘难:由各种意识所变现出的境相既然虚幻不实,那么能变现这些境相的各种意识又怎么可以是真实的存在?如果说各种意识为真实的存在,而其所变现的境相为虚幻之物,那么梦想与梦想所见之境相就理应有所不同,有所不同则梦想不是境相之物,境相之物也不是梦想,当醒来梦想断灭时,其所梦的境相之物理应尚在。
  再则,境相之物如果不是梦想,就应该是真实的存在;梦想如果不是境相之物,又以什么作为自己所梦的对象?据此可知,做梦时,梦想与所梦之物,似乎有能见的梦想与所见的境相的不同,实际上,二者都虚妄不实,都是没有自性的存在。法相教所谓的各种意识也是如此,都是各种因缘假合而成,所以都是没有自性的幻相。
  因此,《中观论》上说:“没有一种存在,不是由因缘假合而成,所以一切存在,从本质上说,都是空。”又说:“一切存在,既然是由因缘假合而成,所以我说即是空。”《大乘起信论》中也说:“一切存在,都是由于有了妄念,才产生出各自不同的分别,如果能远离妄念的烦扰,就不会出现任何境界的相状。”《金刚经》上说:“凡是一切有相状的存在,都是虚妄不实的,远离一切相状,即名之为佛。”
  据此可以了知,只有做到心境两空,才是大乘佛法的根本教义。如果凭藉这种教义来究竟一切存在的根本,那么一切存在本来是空,空即是一切存在的根本。
  现在,我们再对大乘破相教的教义进行诘难:如果说能缘的意识和所缘的境相都没有实性,本来是空,那么又有谁能作为主体,来了知大乘空教的教义呢?再则,如果说能缘的意识与所缘的境地相都不是真实的存在,那么虚妄的现象又是从何而生?而且从现在所耳闻目见的一切世间——所谓虚妄的存在,不可能不依靠某种真实的存在而生起。如果说没有具有湿性的真实水体,那里还有虚妄假相的水波存在?如果没有明净实在的镜子,那里还有种种虚幻的影相存在?即如上面说的梦想与所梦境相都是虚妄不实的假有,所说虽然不错,但此虚妄之梦,也必须端赖于某个睡眠的人才可能生起。现在如果说心境两空,那么不知道梦想与所梦境相又是依凭什么而幻现?
  据此我们可以知道,此种教义只是破除各种执著之心,并没有明确表述真如佛性的本义,因此《法鼓经》上说:“一切说空的经典,都不是究竟的教义,应该还有馀义可说。”《大品经》中也说:“空义只是大乘教的初步教理。”
  上述四种教义,前后相望,由浅入深,如果修习这些教理,还不是究竟的大乘之法,所以从这一角度,我们把上述四教名之为“浅教”。如果把它们的执著认为是究竟的法理,则是偏颇之心,所以就修习的人而言,又说它们是偏浅之教。
  原典
  四、大乘破相教[注释:破相教:即指大乘般若空宗理论,此教认为凡一切相都是虚妄,主张破除诸法定相的执著,故名之为“破相教”。]者,破前大小乘法相之执,密显[注释:密显:即佛教所谓的“遮诠法”,意指不直说、明说。]后真性[注释:真性:即佛性。]空寂之理。破相之谈,不唯诸部般若[注释:般若:梵文Prajna之音译,又有译班若、波若、钵若等,指了知一切诸法实相的最高智慧。在此专指般若经类,即有关般若波罗蜜教理的经典总称。]遍在大乘经,前之三教[注释:前之三教:此指上文之人天教、小乘教与大乘法相教。],依次先后,此教随执即破,无定时节。故龙树[注释:龙树:梵文Nagarjuna,佛灭度后七百年出生于印度南天竺的著名菩萨。他是大乘般若空宗理论的实际创立者,为密显二教尊奉为八宗之祖师。关于其主要事迹,汉译藏经中有《龙树传》。]立二种般若:一共[注释:“一共”二字后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有“般若”二字。在此分别指共与不共二种般若。宗密在此借用中国天台宗的讲法。所谓共般若,即天台宗判教体系中的“通教”,此般若通声闻、缘觉与菩萨三乘,即三乘都共修此般若以证悟,故名之为共般若;不共般若,相当天台宗判教体系中的“别、圆二教”,因此般若只对别、圆二教的菩萨而说,不对声闻、缘觉之众说,故名为不共般若。],二不共。共者,二乘同闻信解,破二乘法执故。不共者,唯菩萨解,密显佛性故。故天竺戒贤、智光[注释:戒贤、智光:印度六世纪左右,那烂陀寺二位著名的佛教论师。关于他们二人的佛教论点,唐代华严宗祖师法藏,在《大乘起信论义记》一书中有记载。戒贤继承弥勒、无著的唯识法相系,以法相教为大乘究竟义,认为佛初时讲阿含等有教,第二时说般若等空教,第三时才说唯识法相不空不有之中道教。智光则以弘传龙树、提婆的空宗为己任,也把佛说法判为三时教,不过他以大乘空宗为究竟义,故把真空教列为佛第三时所说,以表明高于法相教。所以后文中“或云在唯识法相之前”,是指戒贤之说;而“或云在后”,即指智光之说,宗密承袭智光之说。]二论师,各立三时教,指此空教。或云在唯识法相之前,或云在后。今意取后。
  将欲破之[注释:破之:此指以大乘空宗的破相理论,来破法相教义。],先诘之曰:所变之境既妄,能变之识岂真?若言一有一无者,此下部[注释:“下部”二字后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均有一“却”字。]将彼喻破之。则梦想与所见物应异,异则梦不是物,物不是梦,寐来梦灭,其物应在。
  又,物若非梦,应是真物,梦若非物,以何为相?故知梦时则梦想、梦物,似能见、所见之殊,据理则同一虚妄,都无所有。诸识亦尔,以皆假讬众缘,无自性故。
故《中观论》云:“未曾有一法,不从因缘生,是故一切法,无不是空[注释:空:梵文Sunyata,佛教常用的哲学概念。空,不是指空无,而是指一切存在都假因缘和合而成;是有待条件的存在,所以其究竟是没有自性,没有实体的一种虚假的存在,空即是一种相对性和不真空性。]者。”又云:“因缘所生法,我说即是空。”《起信论》云:“一切诸法,唯依妄念[注释:妄念:指虚妄不实的心理活动。]而有差别;若离心念,即无一切境界[注释:境界:指依主观妄念活动而变现出的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等六种认识和行为对象。]之相。”经云: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离一切相,即名诸佛。”如此等文,遍大乘藏。
  是知心境皆空,方是大乘实理。若约此原身,身元是空,空即是本。
  今复结[注释:结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均作“诘”。]此教曰:若心境皆无,知无者谁?又若都无实法,依何现诸虚妄?且现见世间虚妄之物,未有不依实法[注释:实法:按宗密的理论,即指本觉真性。]而能起者,如无湿性不变之水,何有虚妄假相之波[注释:此水波之喻文,意出《大乘起信论》。《起信论》以水波的一体不二性,来说明本觉真性与不觉的关系,这里转用以说明真性与假相如水与波,不能截然二分,而是一体(湿性)之二种形态。];若无净明不变之镜,何有种种虚假之影?又,前说梦想、梦境同虚妄者[注释:同虚妄者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四字。],诚如所言,然此虚妄之梦,必依[注释:依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因”]睡眠之人,今既心境皆空,未审依何妄现?
  故知此教但破执情,亦未明显真灵之性[注释:真灵之性:即本觉之性。]。故《法鼓经》云:“一切空经,是有馀说。”有馀者,馀[注释:馀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义未了也。《大品经》云:“空是大乘之初门。”
  上之四教,展转相望,前浅后深,若且习之,自知未了,名之为浅,若执为了[注释:了:此指了义教。],即名为偏,故就习人,云偏浅也。
 
4直接显示一切存在的真源——指了知佛教教义的实教
  译文
  五、一乘显性教认为,一切有情之物,本来都有灵明通达,非假修成的觉知之性,从没有开端的时间以来,始终清净,灵明不昧,无所不知,可以称之为佛性,也可以称之为如来藏。从无始久远的时间,无明的妄想障蔽其觉性,众生由于不能了解这一点,还以为自己平庸凡俗,于是不断沈沦,造作种种业因,受生死轮回的痛苦。佛陀怜悯众生不自觉知本有的灵明之性,沈沦于生死苦海,所以对他们说,一切存在都是因缘假合而有,没有自性;又说本有的觉知之性,灵明清净,与佛无二。
  因此《华严经》上说:“佛子,你们当中没有一位众生而不具有如来一样的智慧,只是由于你们执著于无名的妄想,才不能证悟本有的灵明智慧,如果你们能远离妄想,就能获得像佛陀一样的无所不知,自然运生而又通达自在的无上妙智。”佛陀又以一微尘含大千佛经的譬喻,来说明每一个众生心中都有圆满的如来智慧。一微尘,此喻众生;而经卷,则喻佛智。
  次后接着佛陀又说:“当时如来普观一切众生,说过这样一番话:奇怪呀!奇怪呀!为何一切众生,本来具有如来的无上智慧,却愚钝迷惑不能证见?我应当以无上的神圣教义,劝化他们,使他们永远脱离无明的妄想,于自身中证悟本有的、广大无边的无上智慧,成就佛果。”
  我对此加以发挥评论说:我们这些众生,在生死中已轮回很多的时间,始终未能遇到真正解脱的大乘法理,不了解只有通过返观自求,在自身内去发现一切存在的究竟根源。只是执著在虚假不实的幻相上面,甘认自己为凡愚之辈,向下沈沦。或流转为畜牲,或再转生为人。只有从最究竟的大乘法理来穷究一切存在的根源,才能了知,一切有情众生,本来具有无上佛智,所以必须以佛的行为来要求规范自己,以佛的意识来培养契合自己,使自己重新证得本有的妙明觉性,断除凡愚的习气,不断修习,以至于证得无为的妙境,从而能够自然化用,利乐有情,圆通无碍。我们称证得这种境界的众生为佛。应当了解,迷惑与开悟,都是渊源于同一个妙明的真如法性。多么伟大的真心!它是衍生一切的根源。能证悟到这个地步,我们才算真正穷究了一切存在的根源
  原典
  直显真源第三[注释:“第三”二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,并在“直”字前有“三”字。]佛[注释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在“佛”字前,有一“习”字。]了义实教
  五、一乘显性教[注释:一乘显性教:又称真常教或法性宗,其宗旨是主张真如缘起说。]者,说一切有情,皆有本觉真心[注释:本觉真心:本觉,取之《大乘起信论》,为中国佛学特有的概念。其义指众生心体,自性清净,离一切妄想,有灵明觉知之性,非假修习而成,是众生本来固有的性德,故称之为本觉。真心,即真常之心,亦即佛性。],无始以来,常住清净,昭昭不昧,了了常知,亦名佛性,亦名如来藏[注释:如来藏:梵文为Tathagata-garbha,义指真如在烦恼中,为烦恼所覆盖,虽处染地,却涵有一切如来的无量功德。]。从无始际,妄想翳[注释:翳:即障蔽之义。]之,不自觉知,但认凡质,故耽著结业,受生死苦。大觉愍之,说一切皆空,又开示灵觉真心清净,全同诸佛。
  故《华严经》云:“佛子,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,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证得。若离妄想,一切智[注释:一切智:佛智之名,喻知了一切现象。]、自然智[注释:自然智:不借功用,自然而生的佛智慧。]、无碍智[注释:无碍智:指佛智能通达自在,无所不照。]即得现前。”便举一尘含大千经卷[注释:一尘含大千经卷:此喻引自《华严经》中偈颂,其偈云:“如有大经卷,量等三千界,在于一尘内,一切尘悉然,有一聪慧人,净眼悉明现,破尘出经卷,普饶益众生。”其中大经卷,喻佛智无边,性德圆满;一尘,喻每一众生,此义即为,一切众生心中,都有圆满的如来智慧]之喻,尘况众生,经况佛智。
  次后又云:“尔时如来普观法界[注释:法界:梵文为Dharmadhatu,其义有多种,一就“事”等现象界而言,总该万有,亦谓之一法界;二约“理”而言,则专指真如法性、实相、实际等。在此取第一义,泛指所有现象世界、国土。]一切众生,而作是言:奇哉!奇哉!此诸众生,云何具有如来智慧,迷惑不见?我当教以圣道,令其永离妄想,自于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,与佛无异。”
  评曰:我等多劫、未遇真宗[注释:真宗:即指华严一乘性教。],不解返自原身,但执虚妄之相,甘认凡下,或畜或人,今约至教原之,方觉本来是佛。故须行依佛行,心契佛心,返本还源,断除凡习,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[注释: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:语出老子《道德经》,其云: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,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。”此意指不断灭尽凡习,以返回到本有的,如如不动的真如之性。]。自然应用恒沙[注释:自然应用恒沙:恒沙,梵文Ganga-nad-Valuka,指恒河沙数,以譬喻数量之多。此句显佛智之妙用,意为若能断灭凡习,达到无为的佛境,就可以随一切不同情况而自然化用,无所障碍。],名之曰佛,当知迷悟同一真心[注释:迷悟同一真心:迷与悟,若就人而言,迷时名为众生,悟时名为佛;但就迷与悟的本性而言,都是同一真如法性,只是自觉不自觉而已,故谓之同一真心。]。大哉妙门!原人至此。然佛说前五教,或渐或顿,若有中下之机[注释:中下之机:机,指根器,中机之人,不由人天教,而是从小乘教或法相教悟入显性一乘教;下机之人,则先从人天教,次入小乘,渐渐经历才能悟入第五显性教。],则从浅至深,渐渐诱接。先说初教[注释:初教:即人天教。],令离恶住善[注释:离恶住善:指修习五戒十善,远离三恶趣,生住于人、天之乐。],次说二三[注释:二三:分别指上文之小乘教与大乘法相教。],令离染住净;后说[注释:说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谈”。]四五[注释:四五:分别指上文之大乘破相教与一乘显性教。],破相显性,会权归实,依实教修,乃至成佛。若上上根智,则从本至末[注释:从本至末:指先以一乘显性教为修习根本,然后渐次乃至人天教为末。]。谓初便依第五[注释:第五:即指一乘显性教。],顿指一真心体[注释:顿指一真心体:指一乘显性教顿悟本心清净,灵明觉知的修习方式。]。心体既显,自觉一切皆是虚妄,本来空寂[注释:本来空寂:指破相教悟空的修习方式。],但以迷故,讬真而起[注释:讬真而起:指法相教主张一切能变所变,都以真如自性为依的理论。],须以悟真之智,断恶修善[注释:断恶修善:指小乘教与人天之教的五戒十善等修习方式。],息[注释:“息”字前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有“修善”二字。]妄归真,妄尽真圆,是名法身佛[注释:法身佛:法、报、化三身佛之一。法身指法性之体,法性有灵明觉知之德,故名为佛。]。
 
4直接显示一切存在的真源——指了知佛教教义的实教
  译文
  五、一乘显性教认为,一切有情之物,本来都有灵明通达,非假修成的觉知之性,从没有开端的时间以来,始终清净,灵明不昧,无所不知,可以称之为佛性,也可以称之为如来藏。从无始久远的时间,无明的妄想障蔽其觉性,众生由于不能了解这一点,还以为自己平庸凡俗,于是不断沈沦,造作种种业因,受生死轮回的痛苦。佛陀怜悯众生不自觉知本有的灵明之性,沈沦于生死苦海,所以对他们说,一切存在都是因缘假合而有,没有自性;又说本有的觉知之性,灵明清净,与佛无二。
  因此《华严经》上说:“佛子,你们当中没有一位众生而不具有如来一样的智慧,只是由于你们执著于无名的妄想,才不能证悟本有的灵明智慧,如果你们能远离妄想,就能获得像佛陀一样的无所不知,自然运生而又通达自在的无上妙智。”佛陀又以一微尘含大千佛经的譬喻,来说明每一个众生心中都有圆满的如来智慧。一微尘,此喻众生;而经卷,则喻佛智。
  次后接着佛陀又说:“当时如来普观一切众生,说过这样一番话:奇怪呀!奇怪呀!为何一切众生,本来具有如来的无上智慧,却愚钝迷惑不能证见?我应当以无上的神圣教义,劝化他们,使他们永远脱离无明的妄想,于自身中证悟本有的、广大无边的无上智慧,成就佛果。”
  我对此加以发挥评论说:我们这些众生,在生死中已轮回很多的时间,始终未能遇到真正解脱的大乘法理,不了解只有通过返观自求,在自身内去发现一切存在的究竟根源。只是执著在虚假不实的幻相上面,甘认自己为凡愚之辈,向下沈沦。或流转为畜牲,或再转生为人。只有从最究竟的大乘法理来穷究一切存在的根源,才能了知,一切有情众生,本来具有无上佛智,所以必须以佛的行为来要求规范自己,以佛的意识来培养契合自己,使自己重新证得本有的妙明觉性,断除凡愚的习气,不断修习,以至于证得无为的妙境,从而能够自然化用,利乐有情,圆通无碍。我们称证得这种境界的众生为佛。应当了解,迷惑与开悟,都是渊源于同一个妙明的真如法性。多么伟大的真心!它是衍生一切的根源。能证悟到这个地步,我们才算真正穷究了一切存在的根源
  原典
  直显真源第三[注释:“第三”二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,并在“直”字前有“三”字。]佛[注释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在“佛”字前,有一“习”字。]了义实教
  五、一乘显性教[注释:一乘显性教:又称真常教或法性宗,其宗旨是主张真如缘起说。]者,说一切有情,皆有本觉真心[注释:本觉真心:本觉,取之《大乘起信论》,为中国佛学特有的概念。其义指众生心体,自性清净,离一切妄想,有灵明觉知之性,非假修习而成,是众生本来固有的性德,故称之为本觉。真心,即真常之心,亦即佛性。],无始以来,常住清净,昭昭不昧,了了常知,亦名佛性,亦名如来藏[注释:如来藏:梵文为Tathagata-garbha,义指真如在烦恼中,为烦恼所覆盖,虽处染地,却涵有一切如来的无量功德。]。从无始际,妄想翳[注释:翳:即障蔽之义。]之,不自觉知,但认凡质,故耽著结业,受生死苦。大觉愍之,说一切皆空,又开示灵觉真心清净,全同诸佛。
  故《华严经》云:“佛子,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,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证得。若离妄想,一切智[注释:一切智:佛智之名,喻知了一切现象。]、自然智[注释:自然智:不借功用,自然而生的佛智慧。]、无碍智[注释:无碍智:指佛智能通达自在,无所不照。]即得现前。”便举一尘含大千经卷[注释:一尘含大千经卷:此喻引自《华严经》中偈颂,其偈云:“如有大经卷,量等三千界,在于一尘内,一切尘悉然,有一聪慧人,净眼悉明现,破尘出经卷,普饶益众生。”其中大经卷,喻佛智无边,性德圆满;一尘,喻每一众生,此义即为,一切众生心中,都有圆满的如来智慧]之喻,尘况众生,经况佛智。
  次后又云:“尔时如来普观法界[注释:法界:梵文为Dharmadhatu,其义有多种,一就“事”等现象界而言,总该万有,亦谓之一法界;二约“理”而言,则专指真如法性、实相、实际等。在此取第一义,泛指所有现象世界、国土。]一切众生,而作是言:奇哉!奇哉!此诸众生,云何具有如来智慧,迷惑不见?我当教以圣道,令其永离妄想,自于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,与佛无异。”
  评曰:我等多劫、未遇真宗[注释:真宗:即指华严一乘性教。],不解返自原身,但执虚妄之相,甘认凡下,或畜或人,今约至教原之,方觉本来是佛。故须行依佛行,心契佛心,返本还源,断除凡习,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[注释: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:语出老子《道德经》,其云: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,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。”此意指不断灭尽凡习,以返回到本有的,如如不动的真如之性。]。自然应用恒沙[注释:自然应用恒沙:恒沙,梵文Ganga-nad-Valuka,指恒河沙数,以譬喻数量之多。此句显佛智之妙用,意为若能断灭凡习,达到无为的佛境,就可以随一切不同情况而自然化用,无所障碍。],名之曰佛,当知迷悟同一真心[注释:迷悟同一真心:迷与悟,若就人而言,迷时名为众生,悟时名为佛;但就迷与悟的本性而言,都是同一真如法性,只是自觉不自觉而已,故谓之同一真心。]。大哉妙门!原人至此。然佛说前五教,或渐或顿,若有中下之机[注释:中下之机:机,指根器,中机之人,不由人天教,而是从小乘教或法相教悟入显性一乘教;下机之人,则先从人天教,次入小乘,渐渐经历才能悟入第五显性教。],则从浅至深,渐渐诱接。先说初教[注释:初教:即人天教。],令离恶住善[注释:离恶住善:指修习五戒十善,远离三恶趣,生住于人、天之乐。],次说二三[注释:二三:分别指上文之小乘教与大乘法相教。],令离染住净;后说[注释:说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谈”。]四五[注释:四五:分别指上文之大乘破相教与一乘显性教。],破相显性,会权归实,依实教修,乃至成佛。若上上根智,则从本至末[注释:从本至末:指先以一乘显性教为修习根本,然后渐次乃至人天教为末。]。谓初便依第五[注释:第五:即指一乘显性教。],顿指一真心体[注释:顿指一真心体:指一乘显性教顿悟本心清净,灵明觉知的修习方式。]。心体既显,自觉一切皆是虚妄,本来空寂[注释:本来空寂:指破相教悟空的修习方式。],但以迷故,讬真而起[注释:讬真而起:指法相教主张一切能变所变,都以真如自性为依的理论。],须以悟真之智,断恶修善[注释:断恶修善:指小乘教与人天之教的五戒十善等修习方式。],息[注释:“息”字前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有“修善”二字。]妄归真,妄尽真圆,是名法身佛[注释:法身佛:法、报、化三身佛之一。法身指法性之体,法性有灵明觉知之德,故名为佛。]。
 
5会通本末各教
  译文
  真如法性虽然为一切存在的根本,但它也要假借一定的因缘,才能生起万物,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忽然生成万有幻相。只是由于上述各宗教理,都未能穷源至委,所以本论分成若干节,以便对之加以一一检斥。现在将各宗教义,无论究竟或不究竟,以至于儒、道二教之义,加以融会贯通。
  所谓最初只有一个真实灵明的觉知之性,是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,不变不易。众生从无始久远的时间以来,就沈沦于无明妄念之中,自己还不觉知。由是这种觉知之性,为无明妄念所隐盖,可以称之为如来藏。依此如来藏,而产生出有生有灭,迷妄不觉的的意识幻相。这样一方面是不生不灭的灵明觉性,另一方面是有生有灭、迷妄不觉的无明妄想,二者融为一体,既不全同又不全异,构成所谓的阿赖耶识。
  由于阿赖耶识具有灵明觉知与无明妄想的双重属性,因而此识便有觉与不觉两个方面。由于不觉的一面,促使凡心初动,可称之为“业相”。又由于不能觉察此动念本无自性,于是又转生出具有能见功能的各种意识,及由这些心意活动所变现的境界幻相。又由于不能觉察此境界幻相,是从主观心识活动中变现出来,因而执著其为实有的存在,从而产生所谓的“法执”。由于不断执著于“法执”,又产生出我与他不同的分别意识,这就是所谓的“我执”。因为“我执”的缘故,对于一切顺意合情的境况,就加以贪恋爱著,想自身得益;而对于一切不顺情的境况,则生起瞋怒之心,恐其伤害自己。愚妄不觉的意识,随着这种“我执”而不断地增长,从而产生杀、盗之心,由此恶业,而使其灵魂死后转生于地狱、饿鬼及畜生等恶报之中。
  也有恐怖转生于三恶报应痛苦的人,或者本性善良,在行动上乐于布施、持戒的人,由其善业的缘故,使其灵魂死后运作于中阴,待机缘成熟,进入母胎之中,禀成父母的气质。所禀之气,一时间便具有地、水、火、风等四大元素,由此四大元素,逐渐形成人体的各种根芽;心也一瞬间具备构成认识活动的四种潜质,由此而逐渐形成各种心意的认识活动,经过十个月的怀胎,具备人形,转生为人,也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身心。从这些可以发现,人的身与心各有不同的根源,身心结合才构成一个完整的人,天人与阿修罗等界的众生,也大体类似这样。
  然而,尽管我们这个人身,是由前世的主要业因招引而成,但由于每个众生前世所造的满业不尽相同,因而也就产生现世贵贱贫富,寿夭病健,盛衰苦乐等不同与差别。所谓由前世谦敬与傲慢的不同业因,导致今生位贵与位贱的不同果报,乃至于今生或仁慈、长寿;或凶残、短命;或好施富足,或悭吝贫穷等种种不同的果报。这些因果报应,难于一一具陈。所以今生今世,有人无罪无恶,却引祸致害;有人无善无德,却享尽福荫;有人无仁、义之心,却延年益寿;有人并无杀害行为,却短命夭折,如此等等,都是由前世各自不同的业因所注定的。因此今生世,虽然没有造作种种业因,也由于前世的业因而自然受报。
  外教学者,由于不能了知前世的业因的变化,只是依据目前所看到的果报,以为现世的一切,都是自然造就而成。也有的人,由于前世少年时修持善因,到老年却造就恶业;或有少年时造恶,老年时行善,从而使到今世少年时富贵、快乐,到老时却贫贱、困苦;或少年时贫贱、困苦,老年时富贵、快乐等。外教学者,不知现世的一切境遇都为前世业因所定,因而误以为是此生时运的好坏所决定。
  我们禀承的气质,辗转上推,究其根本,即归属于混沌未分的元气;而我们的心意活动,辗转上推,穷其根源,即是妙明的本觉真心。从根本上说,妙明真心之外,的确不再有任何真实存在的现象,混元之气也只不过是从妙明真心中变化生成而来,系属于上述“转识”所变现的境界相范围,即是系属于阿赖耶识中的境界相。由无明妄念而使凡心初动,幻起造业之相,此相又可析分为主观的认识功能和由此幻现的境界相状。
  妙明真心由于不断受到无明妄念的秽染,其受染的程度也由细微发展为粗显,形成各种变化的起因,以至衍生出上天与大地。无明妄念造作的业因,一旦机缘成熟,就从父母那里禀受阴阳二气,并与各种意识相结合,产生具有思虑觉知的人。以此,心识所变化的境界有二部分,一部分就和心识合成为人,另一部分不与心识结合,构成天、地、山河、国土等自然界。在天、地、人三才之中,只有人最为灵明,这是因为人可与心识相结合。佛教说的色之四大与心之四蕴的不同也正是这样。可惜人们学识浅陋,遂使异端的错误偏执纷然杂陈!
  我寄语于修习正法的同道,要想成就佛果,必须洞察与明了万有产生的粗细源流。只有荡涤心中各种粗细的无明妄念,才能彰显本性灵明的觉知性德,做到圆融无碍,无不能为,成就法身、报身佛,并能随机感应,显示出无穷化身,证成化身佛。
  原典
  会通本末[注释:本末:本,指一乘显性教;末,指人天、小乘、法相、破相等四教及儒、道二教。]第四[注释:“第四”二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,并在“会”字前有一“四”字。]会前所斥,同[注释:同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作“目”。]归一源,皆为正义。
  真性虽为身本,生起盖有因由[注释:因由:此指八识等外缘。真如本性,假八识等缘,才能生起万物,如水缘风,才翻起波浪。],不可无端忽成身相,但缘前宗未了,所以节节斥之,今将本末会通,乃至儒道亦是。初唯第五性教所说,从后段已去节级,方同诸教,各如注说。
  谓初唯一真灵性,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,不变不易。众生无始迷睡,不自觉知,由隐覆故,名如来藏,依如来藏故,有生灭心相[注释:生灭心相:出自《大乘起信论》心真如相与心生灭因缘相。生灭心相,指众生心中,染净对待,觉与不觉相融的方面,与心真如相单纯地指众生心中永恒不变的方面不同。]。自此方是第四教,亦同破此已[注释:“已”字后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有一“前”字,另“相”字后,上本有一“也”字。]生灭诸相。所谓不生灭[注释:“灭”字前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有一“不”字。]真心[注释:不生灭真心:即指众生心中永恒不变的真如相。],与生灭妄想和合[注释:和合:指众生心中真心与妄想,净与染,觉与不觉融合在一起。],非一非异[注释:非一非异:非一,指真心虽与妄想和合在一起,而其真性恒常不变,与有生有灭的妄想不同;非异,指真心与妄想和合,随缘而动,与生灭无异。非一非异,指真心一体具有二面的特质。],名为阿赖耶识[注释:阿赖耶识:梵文为Alaya-Vijnana,又译为藏识、阿黎耶识、无没识等。关于此识,佛家诸说有不同的理解与界定,在此指染净和合,真妄和合的复合识。]。
  此识有觉[注释:觉:梵文为bodhi,又译为菩提。有觉察与觉悟二义。觉察即察知恶事,觉悟即悟入真理。由于阿赖耶识具有真与妄和合的双重性,所以衍生出觉与不觉二义。]不觉二义。此下方是第三,法相教中,亦同所说。依不觉故,最初动念,名为业相[注释:业相:义取《大乘起信论》中之三种细相之一,又名“无明业相”。业,即动作之义,凡心初动,名为业相。]。又不觉此念本无故,转成[注释:成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似”。]能见之识[注释:能见之识:即《大乘起信论》三种细相中的“能见相”,亦名转向,转识。泛指主观的认识能力。],及所见境界相[注释:境界相:义取《大乘起信论》中三种细相之一,指由主观认识能力所变现的境土。其又名现相,现识,与唯识法相宗所说的识之自体分所现的相分相同。]现。又不觉此境从[注释:“从”字前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有一“但”字。]自心妄现,执为定有,名为法执[注释:法执:佛教所谓二执之一,指不明五蕴等法是由因缘而生,如幻如化,固执其有实性。佛教认为,一切所知障都从此法执而产生。]。此下方是第二,小乘教中,亦同所说。执此等故,遂见自他之殊,便成我执[注释:我执:与法执构成佛教所谓二执。又名人执,由五蕴假和而有见闻觉知之作用,固执其中有一主宰之我,与他人不同,谓之我执。]。执我相故,贪爱顺情诸境,欲以润我[注释:我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之”。],瞋嫌违情诸境,恐相损恼。愚痴之情,展转增长。此下方是第一,人天教中,亦同所说。故杀盗等,心神乘此恶业,生于地狱鬼畜等中。
  复有怖此苦者,或性善者,行施戒等,心神乘此善业,运于中阴[注释:中阴:又名中有;谓死有之后,生有之前,中间所有五阴之身。],入母胎中。此下方是儒道二教,亦同所说。禀气受质。会彼所说,以气为本。气则顿具四大[注释:四大:指所禀气中,有地、水、火、风四大元素,这四大元素是构成一切现象的基础。],渐成诸根,心则顿具四蕴[注释:四蕴:指受、想、行、识是属于心法所构成的。],渐成诸识,十月满足,生来名人,即我等今者身心是也。故知身心各有其本,二类和合方成一人,天[注释:天:天,指天人。]、修罗[注释:修罗:又名阿修罗,梵文asura,六道众生之一,此众生以好战好斗为特性。]等大同于此。
  然虽因引业[注释:引业:指人间一生中所造善、恶、邪、正种种之业,其中最为主要者,叫引业,其招引来世成鬼、畜、人、天等不同果报。]受得此身,复由满业[注释:满业:又名别业,指每一众生所造的各自不同的业因,其招引每一众生各自差别的果报。]故,贵贱贫富、寿夭病健、盛衰苦乐。谓前生敬慢为因,今感贵贱之果,乃至仁寿杀夭,施富悭贫,种种别报,不可具述。是以此身,或有无恶自祸、无善自福、不仁而寿、不杀而夭等者,皆是前生满业已定,故今世不同[注释:同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因”。]所作,自然如[注释:如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而”。]然。
  外学者不知前世,但据目睹,唯执自然[注释:自然:此指道教学说,以自然为本。]。会彼所说,自然为本。复有前生少者[注释:者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时”。]修善,老而造恶,或少恶老善,故今世少小富贵而乐,老大贫贱而苦,或少贫苦老富贵等故,外学者不知[注释:者不知:此三字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,唯执否泰[注释:否泰:《周易》中的二卦名,否,阻塞之义,指天地不交,阴阳闭塞,以喻时运困穷;泰,通达之义,指天地交接,万物通生,以喻时运通达。]由于时运。会彼所说[注释:说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作“证”。],皆由天命。
  然所禀之气,展转推本,即混一之元气也;所起之心,展转穷源,即真一之灵心也。究实言之,心外的无别法,元气亦从心之所变,属前转识[注释:转识:即上文中之“能见之识”。]所现之境,是阿赖耶相分[注释:相分:阿赖耶识内分见分与相分,此中相分,即属前境界相。]所摄,从初一念业相,分为心境[注释:心境:分别指能见相与境见相。]之二。
  心既从细至粗,展转妄计[注释:妄计:义取《大乘起信论》“计名字相”,指以妄念推度,假立名称、概念之相。],乃至造业,如前叙列。境亦从微至著,展转变起,乃至天地。即彼始自太易,五重运转[注释:五重运转:即《周易钩命诀》中的太易、太初、太始、太素、太极。]乃至太极,太极生两仪。彼说自然大道[注释:彼说自然大道:“大”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太”。彼说自然大道,即指道教学说。],如此说真性,其实但是一念能变见分[注释:能变见分:即上文中的能见之识或能见相。]。彼云元气,如此一念初动,其实但是境界之相。业既成熟,即从父母禀受二气,与[注释:“与”字前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有一“气”字。]业识和合和,成就人身。据此,则心识所变之境乃成二分,一分即[注释:即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无此字。]与心识和合成人,一分不与心识和合,即是[注释:是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作“成”。]天地山河国邑。三才者[注释:者: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本均作“中”。],唯人灵者,由与心神合也。佛说内四大与外四大不同,正是此也。哀哉寡学,异执纷然!
  寄语道流,欲成佛者,必须洞明粗细本末,方能弃末归本,返照心源。粗尽细除,灵性显现,无法不达,名法报身[注释:报身:梵文Sambhogakaya,又译受用身,佛三身之一,指修习到高阶段而能受用的佛身,既包括佛自身,又包括对八地菩萨相应现的佛身。],应[注释:“应”字前,频伽精舍《大藏经》另本有“自然”二字。]现无穷,名化身佛[注释:化身佛:梵文为Nirmana-kaya,又译为应身,指佛三身之一。指佛为度脱六道众生而应机显现的不同身相。]。
 
源流
 
 
  宗密撰写《原人论》,归结到会通三教的圆融思想。佛教传入中国后,为要适应中国国情,与中国传统儒、道两家思想和教义上虽有分歧,但为著佛教自身的发展,对此需要加以调和、会通。这种思想早在东汉末到三国时期已经出现。如相传牟子写的《牟子理惑论》,还有康僧会编译的《六度集经》,特别在会通儒学教义,成为《原人论》思想来源的一面。
  《牟子》书中带有序传性质的第一章,其中说到牟子的经历及其学术思想的形成背景。对牟子家世及生卒时间都没有记载,只提到他二十六岁时“归苍梧娶妻”,据考察约在东汉献帝兴平二年(公元一九五年)。在此之前,他曾带著母亲避乱到交趾。“是时灵帝崩后,天下扰乱,独交州差安”。东汉末年,中原发生战祸,地处岭南的交州,社会相对稳定,牟子思想是在战乱的历史条件下形成。
  牟子从青年时起,就爱好读书,“书无大小,靡不好之”。归苍梧娶妻时,地方官也称他“博学多识”。但他却“志精于学,又见世乱,无仕宦意”,没有做官的意愿。他既认为乱世“非显已之秋”,不是自身扬名的时候,于是转而欣赏老子那种“绝圣弃智,修身保真”的处世态度。由此他“锐志于佛道”,却从而引起有些“世俗之徒”的不满,认为他是背叛“《五经》而向异道”。他为要辩解这个问题,才写出《牟子理惑论》这部著作。
  当时有些人为要攻击佛教,引用《孝经》中所说:“身体发育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。”而今则“沙门剃头”,是有“违圣人之语,不合孝子之道”。牟子为之辩解说:“苟有大德,不拘于小,沙门捐家财、弃妻子、不听音、不视色,可谓让之至也,何违圣语,不合孝乎?”[注释:《牟子理惑论》第九章]牟子认为有大德可以不拘小节,出家人捐弃家财、妻子,只是“剃除须发”的小事,怎能说是违圣不孝呢?
  由于世俗之人有的攻击佛教违反中国传统的道德伦理,牟子对此也加以会通。他一面讲“人道法五常”,认为佛教徒也遵守以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作为人生行事的准则。至于佛教所讲因果报应以至劝善惩恶的说教,与儒家的伦理规范也是一致的,同样有益于世道人心。他指出:“尧、舜、周、孔修世事也,佛与老子无为志也。”儒家入世以治国为业,佛、老出世以无为为志,用世态度可以各有不同,但能做到“不溢其情,不淫其性”,在性情操守方面不失其度,即使在“所用”上存有差别,“何弃之有乎”[注释:《牟子理惑论》第十一章]?怎能说佛、老就背离周、孔之道呢?
  比牟子稍后,会通佛教与儒家思想的还有康僧会。僧会的先世是康居人,他的父亲因经商移居交趾。当他十多岁时父母双亡,“以至性奉孝,服毕出家,励行甚峻”[注释:《高僧传》卷一]。看来僧会先是个孝子,出家后成为虔诚的佛教徒。
  关于康僧会的活动情况,《高僧传》说他在孙吴赤乌十年(公元二四七年)初至建业(今南京),《广弘明集》则作四年(公元二四一年),据说孙权为之立建初寺,江南佛法大兴。僧会卒于晋太康元年(公元二八○年),当年吴亡。
  康僧会编译的《六度集经》,是采取菩萨本行的故事,寓以佛教的大乘思想。僧会是用这些佛教故事,来会通儒家思想。如讲《六度集经·摩调王经》中“南王”的故事,说他不愿居留天国,却志在人世间,“教化愚冥,灭众邪心”。并藉南王之口,说要“教吾子孙,以佛明法,正心治国”[注释:<明度无极章>《六度集经》卷八其中一则<南王本生>]。以佛法治国,是佛儒思想会通的一例。
  康僧会在《六度集经》中,还提出作为佛教仁道政治的要求:“则天行仁,无残民命;无苟食,困黎庶;尊老若亲,爱民若子;慎修佛戒,守道以死。”[注释:<戒度无极章>《六度集经》卷四其中一则]这是将儒家仁政的要求,作为佛家的戒律加以遵守。佛教本来有“五戒”,僧会却加以引申和与儒家思想会通。如“不盗”进而要求能“捐己济众”、“富者济贫”。“不杀”还要“恩及群生”和“爱活众生”。其至“不酒”这条戒律中加上“尽孝”的内容。僧会这样比附,就是用佛教的戒律来会通儒学对社会的教化作用。
  综观牟子和康僧会,都致力于调合儒、佛两家的思想。值得注意的是,他们早年都是接受儒家思想的教养,或本身是个孝子,后来虽归依佛门,但仍肯定儒家的道德伦理及其对社会人生的教化作用。因此他们都著眼于将佛教的戒律与儒家的教义加以会通,对这一点宗密在思想上也是接受的。如在《原人论》中,他也承认“佛且类世五常之教,令持五戒”。认为“天竺世教”,即指佛教与儒家“仪式虽殊,惩恶劝善无别,亦不离仁义等五常,而有德可修”。对“五戒”的解释,则称“不杀是仁,不盗是义,不邪淫是礼,不妄语是信,不饮酒噉肉,神气清洁,益于智也”。这样佛教的五戒与儒家的五常做到完全对应,因此宗密在《原人论》中承认“孔、老、释迦皆是至圣”,这三教教主都是圣人,虽然各家教义“殊途”而有所不同,但“内外相资”,内教与外教互相配合,“共利群庶”,大家都对广大人民群众有利。从牟子、康僧会到密宗所以主张会通三教,都是为要达到拯救万众生灵的目的。
  不过牟子与康僧会等人的会通儒、佛,只是一种低层次即表面的比附,宗密虽接受这种思想,却是放在“偏浅”类中叙述,是属于否定中的肯定。宗密虽主张会通三教,但不是三家平起平坐,而是有本末之分,佛教是本,儒、道是末,会通本末就是以本统末,是在更深层次上做到三教圆融。
  宗密为要从深层上做到三教圆融。
  宗密为要从深层次上会通本末,于是采取华严宗的判教形式。在华严宗的早期著述中,被追推为初祖的杜顺(公元五五七——六四○年),相传他著有《华严五教止观》和《华严法界观门》,在这两部著作中,已包含有华严宗最初的判教说和法界圆融的思想。如在《华严五教止观》中,把止观(定慧)分为五类,即依据佛教各种经论中不同的教义,经过评判从低级到高级依层次区分:一、法有我无门(小乘教),二、生即无生门(大乘始教),三、事理圆融门(大乘终教),四、语观双绝门(大乘顿教),五、华严三昧门(大乘圆教)。这种按层次高低的分类,后来经过智俨和法藏的发挥,到法藏才完全决定下来,并把当时各宗派分别判入上述各教,而把华严宗抬到一乘圆教的最高地位。
  宗密撰写的《原人论》也是一种叛教,他提出的五教说,一方面杜顺、法藏的判教理论是他的思想源头,但五教的具体内容又与其前辈不同,而是做了修正和调整,使高低的层次更加清楚。他在小乘教之前加上人天教,作为佛教初入门者的归类。小乘教之后将大乘始教和终教变换成明确的大乘法相教(即大乘有宗)和大乘破相教(即大乘空宗)。而第五最高的一等,法藏所判一乘圆教是专指华严宗而言,而宗密所称的一乘显性教,实际上则是合华严与禅宗为一。对华严教义可以说是从发展中提高。
  还要指出一点,华严宗的判教,从杜顺到法藏只是对佛教内部各宗派的评判,而宗密的《原人论》却推广到教外的儒、道,这种三教圆融思想,比较华严宗单纯的一乘圆教当然更是提高一步。
  宗密会通禅教和会通儒、道的思想,流风所及,对后世亦产生一定影响,如五代时法眼宗僧人永明延寿(公元九○四——九七五年),编写有《宗镜录》,讲心与法界等同,这就是对宗密禅教合一(华严宗与禅宗相融合)思想的发挥。此外对会通三教,承认三教融合于一心。稍后宋代的契嵩(公元一○○七——一○七二年),也强调三教在教化方面的共同作用,都是教导人为善,自是以后,三教合一成为佛教发展的一大趋势。
 
解说
 
 
  佛教传入中国后,发展到唐代进入鼎盛时期,由于对佛教诸经论的教义及佛性学说的解释各有不同,形成佛教内部各家宗派。其中华严宗提倡圆融无碍的思想。该宗实际开创者法藏(公元六四三——七一二年),为要把自己的宗派放在佛教中的最高地位,他发挥了华严判教精神,区别五教佛性说。法藏判教,从低级到高级的依次顺序是:由小乘而大乘,由佛一人有性而到一切众生有性。在大乘诸教中,由始教之一分无性与终教之一切有性的对立,到顿教之不说有无,不依渐次,一念不生即是佛,最后由圆教之一位一切位,一成一切成来加以统一。法藏的判教并不单纯否定诸家,而是既指出其偏失,先降低对方的地位,然后吸收纳入自己的体系之中,这样既显出自家宗派的包容性,并且从圆融无碍中显得高居各宗派之上的地位。宗密在《原人论》中的判教,正是沿著法藏的导向发展。
  华严宗通过判教所以显得高于各宗,主要从众生能否成佛这个问题作比较。因为如依照小乘教义,只有佛自身具佛性,此外一切众生皆不说有佛性。大乘始教指的唯识宗,是以无漏种子为种性,由于无漏种子是有为法、无常法,不能遍及一切有情,所以此教所立的五种种性中,有一类众生不具无漏种子,也就不能成佛。大乘终教以真如为佛种性,因为真如恒常遍在,故承认一切众生皆有佛性。大乘顿教说一念不生即名为佛,不依地位渐次,故立为顿。以上各宗对众生成佛问题,虽然在不同程度上有所肯定,但都不如华严宗彻底。如法藏论证佛非别物,总是在众生心中,是众生心中真如从体起用的结果,所以离开众生的心更无别佛。这种众生即佛、佛即众生的思想,法藏之后,经过澄观、宗密又进一步发挥。宗密在《原人论》中,就更加明确地说:“今约至教原之,方觉本来是佛。”
  华严宗认为众生本来是佛,虽然有利于引导人们归依佛教,但会产生另一负面作用,因为既然众生本来是佛,那就无需修行向善,自然就能成佛作祖,为此华严教义作了补充说明,指出“特由迷悟不同,遂有众生与佛”[注释:《大华严经略策》]。又说:“随迷悟之缘,造业受报,遂名众生;修道证真,遂名诸佛。”[注释:《华严策林》]即用“迷”与“悟”作为众生与佛的区别。
  但众生与佛何以有迷与悟的不同,如果说众生就是佛,那就把因果关系搞混乱了,因而有人提出诘难。法藏和澄观的回答是,认为从本体真谛来说,众生与佛是一回事;如从俗谛和假相来看,才有众生与佛的差别。宗密则进一步引用《大乘起信论》的观点,指出“心”是具有真如、生灭二门,真如具有不变、随缘二义,真与妄和合的阿赖耶识则有觉与不觉之分。所以他认为凡夫与圣贤从根本上说,都是一灵明清净法界心,既不称做佛,亦不名为众生。只是此灵妙真心,不守自性,故随缘而受业、受报,遂有众生之名。如果从真如不变,唯是一心的角度看,则生佛不二,众生即佛,佛即众生。所以众生是否成佛问题,关键是除妄归真。宗密在《原人论》评说:认为“我等多劫,未遇真宗”,“但执虚妄之言,甘认凡下”。要改变这种状况,则“当教以圣道,令其永离妄想”,做到这一点,就可以“自于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,与佛无异。”
  从上述宗密在《原人论》所阐释的教义,众生即佛的佛性论,实质上是承认人性本善的观点。由于后天环境影响与教养程度不同,才引起各种妄念和恶行,佛教认为这是世人造业受报的原因,这是真性的迷失。而所谓“悟”,亦非无根据的空想,所提出的要“教以圣道”、“行依佛行、心契佛心”,还是要以圣道、佛行作为悟道的依据,即是承认后天的教化作用。
  佛教是一门宗教,当然要讲信仰,但从宗密《原人论》的整体精神来看,倡导的不是迷信,而是理性的开悟。我们平常说的求神拜佛,祈求福荫和讲因果报应,只是对世人劝善惩恶的一种说教形式,并且是低级形式。作为佛教高层次的教义,如华严宗无尽缘起、圆融无碍的思想,主张法法平等,事事圆融。而肯定众生是佛,实质上是承认众生的平等地位。
  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,起源于印度,而在世界各地广为传播,重点地带在中国、日本和东南亚,特别是印支半岛的缅甸、泰国、柬埔寨等国家。佛教传入中国后,与原来的儒、道两家,是会产生矛盾,特别与世俗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儒学,由于入世与出世,是两条不同的人生道路,故佛教遭受到某些儒生的非议。宗密的《原人论》以会通本末的形式,提倡三教圆融,他的思想后来影响到宋明理学。佛教的思辨哲学对儒学哲理化作出了贡献。而三教合一思想却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。宗密的《原人论》成为佛教中国化的一个重要标志。
  《原人论》的会通本末、三教圆融,又要求一切有情,弃末归本,返照心源的思想,从时代性来说,还是有积极的现实意义。宗教强调人具有本觉真心,对实现佛教慈悲平等的教义,促使人们发自内心的认可,中国儒家从孟子到陆王心学,重要功夫就是要阐发人类本体的良知,这和宗密的思想是一致的。宗教能给人心灵以慰藉,这是各种宗教的普遍功能,但宗密宣扬的教义,不是祈求佛祖的恩赐,不是依靠神的的福荫。儒家讲人皆可以为尧舜,是承认人人可以作圣;华严宗与宗密讲的是众生皆有佛性,即是承认人人都可以成佛。但是从迷到悟,靠的是后天教化和各人的自我修持,实质上是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。佛教讲造业受报,其实是承认事在人为。在现代化的文化精神生活中,推动社会进步是靠人的自觉,在这一点上宗密的《原人论》能给与我们众生以很好的现实启示。
 
附录(一)
 
 
  华严原人论解卷上(长安大开元寺讲经论沙门圆觉述)
  将解此论大分为四,初题目,次撰人,三叙引,四本文。显目复二,初解正题,后解并序。今初正题,
  华严原人论
  华严二字,所宗之经;原人论者,正显所造。所宗经者,具云《大方广佛华严经》。清凉大师云:“大方广,所证之法;佛华严,能证之人。所证法中,具三大故,大者,体大。方者,相大。广者,用大。能证人中,有因有果;华严是因,佛是果。故华即普贤万行,严即文殊大智;谓以大智为主,运于万行。严大方广本有之法,成毗庐遮那十身佛果故。经之一字,即能诠教义,不异常具。”
  释此题,广如本疏,今论题中,所以标者,以是此论之所宗故。下五教中,一乘显性,即此经故。不全标者,非释经故。
  原人论者,原者,推究其本之谓也!徐铉说文解云:“原者,泉之本也。后人从水,而以原为原隰之原。”今所不取,谓今欲穷究人之本始,故曰原人。人者,涅盘云:“多思虑,故名人。又人者,身口柔软;又人者,名有憍慢;又人者,名破憍慢。”释曰多思虑言,为总谓人中念虑,善恶无记,种种不同,念念差别,故云尔也。身口柔软;别语善人破憍慢言。约修行者,反此为有。又《杂心论》云:“意寂静故,名人。”释曰此拣恶道,众苦逼迫,无寂静时。亦约性说,如《礼记》云:“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。”问佛教,常言众生通五趣等,何故?此论但标原人答论主,约人是我同类。故序云:“我今得此人身而不自知。”云云。
  又六道中,其馀五趣,苦乐不均,不堪修行,故偏劝人,故曰原人。裴相国《圆觉》序曰:“生灵之所以往来者,六道也。鬼神沉幽愁之苦,鸟兽怀獝钺之悲。修罗方瞋,诸天正乐。可以整心虑,趣菩提,唯人道为能耳。三世诸佛,皆于人中成佛,盖为此也。”下文有义可检叙之,知人之源,则四圣六凡类可知矣。
  论为评议,假立宾主,问答徵通,研究深旨,教诫学徒,故名曰论。若合释者,原通能所;论为能原,人为所原,是人之原。原人即论依主持业,次第可知;或原即人原人之论,二释反上,望上所宗,即华严之原人论也。或取大经之目,以成本论之题,即分有财得华严号。解正题竟。
 
  后解并序
  并序
  并者,兼及之义。序者,由也,引也。引后正文为由绪,故以论并序。作自一人,故不别立序题。但附论题之下,而以并序故,小书别之,异正文故。若望总题,六离合中,相违释也。
  二撰人,
  终南山草堂寺圭峰兰若沙门宗密述
  终南至兰若,即所依处。于中,终南山乃所依之总名。地属三秦,东西磐礴,八百馀里。终南之山,拣馀山故,草堂已下,别指所居;泛说终南境,则宽漫故,复举此然。草堂,即后秦逍遥园,自罗什入秦,诏于此园译经,剙草堂以居之,因改为寺。寺者,司也。国置九寺,以立九卿。由汉代腾兰初届馆于鸿胪,尔后僧居,因名曰寺。即始于洛阳之白马也。
  圭峰兰若者,圭峰,乃终南之别峰,以其山如王者,所执之圭,故以名焉。梵云阿兰若,此云寂静处。出家所居,要离諠□,故此土好略,但云兰若。草堂之寺,圭峰之兰若,皆依主释然。
  草堂圭峰,相去不远;论主平居,或在草堂,或在圭峰若。裴相国序云:“论主北游清凉山,回住于□县之草堂寺。未几,复入寺南圭山,故双举耳。”草堂寺望圭峰兰若,作邻近释,或相违释望。终南山总别,依主释所依处竟。
  沙门等者,即能述人。沙门二字,义如常释。宗密二字,论主别讳。俗姓何氏,果州西充人。幼业儒典,遇荷泽和尚之孙,圆和尚。于遂州,因缘有契,遂从剃染,学该内外,宗说兼通。造《华严》、《圆觉》等,诸经论疏。钞著《禅源诠》,普行于世。广如本传,沙门望宗密,通依主持业。二释望上,终南山等,能依所依,作释可了。
  述之一字,陈功业也。先德云:“叙理,名述。”先来有故作,故名造今。新起故,此论创制,理应名造。良以论主蕴穷源之妙慧,畅博达之宏才,布之以名句文身,著之于翰墨简牍。诱邪迷于正道,斥边徼于大方。有功不伐,但云述耳。述,通能所,作释可知,释撰人竟。
  自下第三,序引分三,初通显大意,次别叙诸宗,后正明造论。初文亦二,初就所原以标宗于中二,初顺明,
  万灵蠢蠢,皆有其本;万物芸芸,各归其根。
  万灵者,羽毛鳞介,昆虫之属。其类不一,咸具觉知,故曰万灵。蠢者,出也。《尔雅》云:“作动也。”昆虫之类,遇冬则蛰,逢春而动,故字从春及□ 。今论文中,且举□虫蠢动之微,以况于人,其实该于卵胎湿化也。
  言皆有其本者,本,即因缘。《瑜珈》释众生,云思业,为因壳胎湿染为缘,有五蕴生。《圆觉》云:“若诸世界,一切种性,卵生、胎生、湿生、化生,皆因淫欲,而正性命。当知轮回,爱为根本。”又《俱舍》颂云:“倒心趣欲境,湿化染香处。”《楞严》云:“卵唯想生,胎因情有;湿以合感,化以离应。”《金刚论》云:“受生摄,依壳而生曰卵,动类也。含藏而出,曰胎欲类也。假润而兴,称湿,湿以合感趣类也。不由父母,但自想合。无而忽有,曰化,化以离应假类也。化亦自想,悬想胜处,情爱彼境,即便化生,故云离应。”故知,众生之类,无问巨细,皆以爱染而为其本耳。此举有情为例也。
  万物者,百谷草木之类。芸芸者,繁茂之状。此文借老子彼云:“夫物芸芸,复归其根。归根曰静,静曰复命。”云云。彼意谓万物皆自道之所生,还归于道,是复其本根也。今意但取物各有根,然后方得枝叶茂盛。此举无情为例也。
  二反结。
  未有无根本,而有枝末者也。
  《广韵》云:“一在木下为本,根株之谓也。一在木上为末,枝叶之谓也。”若无根本,那有枝末?
  无根本,那有枝末?
  后正显所例。
  况三才中之最灵,而无本源乎?
  况,谓比况上明□虫、草木,尚有因缘,比拟于人,亦当如是。安得不穷其本致乎?言三才者,天地人也。才,谓才能;谓天有运动之才,地有生成之才,人有鉴虑之才。古人云:“天生万物,唯人最灵。”既曰最灵,是胜于万物者也,可无本乎?
  后就能原,以立理二,初先立理,
  且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
  此二句文,全取老子明皇注云:“智者,役用以知物。明者,融照以鉴微。智则无所不知,明则无所不照。”彼疏释云:“知,识察也。言役心生智,识察前人之美恶,可谓之智。若反照内察,了观其心不生知法,是谓明了。”今文则用之意,则不止如此。如下显真源处,了性同佛,方是此宗真实智明。以本该末,亦无遗矣。
  后正明能原二,初反显须原,
  我今禀得人身,而不自知所从来,曷能知他世所趣乎?曷能知天下古今人事乎?我者,论主自指五蕴假我。盖举自己,以激劝他人也。禀,谓禀受;如《孝经》云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。”谓有所禀受,而得此身也。所从来者,即前世所禀。依内教说,即过去业惑展转,乃至本觉真如是也。曷者,何也。他世即后世也。趣,谓趣向;谓舍此身已,当生何道?天耶?狱耶?或升?或坠?意云既不知生从何来,又焉知死所趣向乎?如夫子云:“未知生,焉知死?”此之谓也。
  天下古今人事者,天下横约处;古今,竖约时;人事者,如运祚兴亡,风俗美恶,礼乐成坏,刑政得失之类是也。然,知所从来及他世所趣,即前自知之事,天下古今人事,即前知人之事。盖原身为本,天下古今为末;必先究其本,然后穷其末,则不失其序矣。
  若夫终日论天下古今,至于此身而不知究,则是弃本而事末矣。如马迁修史,而不免于烦刑;杨雄著书,而竟终于投阁。谓之明智可乎?诗云:“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。”斯之谓欤!
  后顺成得旨。
  故数十年中,学无常师,博考内外,以原自身。原之不已,果得其身?
  学无常师者,言不但师于一人也。清凉云:“益我为友,人皆友焉。”博,谓广博;巧,谓巧究。内即佛教宗说之旨,外则儒老百氏之书。其志在于穷究自身之本,非为于禄求名之学也。夫子云:“古之学者为己,今之学者为人。”原之不已者,已者,止也。有所未至,必不止也。功成必致,故得其本。故论主《圆觉疏》序云:“髫专鲁诰,冠讨竺坟,禅遇南京,教逢圆极。”又云:“行诣百城,坐探群藉。”皆其事也。
  二别叙诸宗五,初叙外教,
  然,今习儒道者,秪知近,则乃祖乃父,传体相续,受得此身。远,则混沌一气,剖为阴阳之二,二生天地人三,三生万物。万物与人,皆气为本。
  明教大师云:“宋高僧契嵩禅师作<辅教篇>,闻于朝廷,仁宗许编入藏,赐号明教大师,下文多引用之矣。道教与儒教,同源出于三皇五帝。”故今从古相合,以明儒即儒教孔子为主。成氏南化注云:“儒,姓郑名缓。”篇韵训云:“儒者,柔也。”道,即道教,老子为主。其后列御寇庄周,皆宗之。后世张陵之徒,杂以邪说,非老氏之本旨。今言道教,但取老庄言“乃祖乃父”云云者。
  传,约从本流末。续,谓以末继本;谓祖传父,父传孙,世世不绝。子续父,父续祖,展转乃至高曾远祖。故《孝经》云:“父母生之,续莫大焉。”远则下,展转推穷,则自混元一气云云。谓天地之前,唯一元气,混然不分,故曰混沌。剖,谓剖判,即混沌既分之后,阳气轻清,故上升。阴气重浊,故下沉。升者为天,沉者为地。二气和合,人生其中,是为三才,从此渐有万物。《道经》云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”明皇注云:“一者,冲气也。言道动出,冲和妙气。于生物之理未足,又生阳气。阳气不能独生,又生阴气。积冲气之一,故云一生。二积阳气之二,故曰二生。三阴阳含孕,冲气调和,然后万物阜成,故曰三生万物。”又《周易》云: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太业。”又《钩命诀》云:“易有五太,一曰太易,气象未分也。二曰太初,元气萌也。三曰太始,形之端也。四曰太素,形变有质也。五曰太极,形质已具也。”从此,渐生天地万物。
  论中,双合二家之意,为文该上诸说。虽小不同,皆以气为初始,渐有人及万物,故论结云:“万物与人,皆气为本。”
  二叙内教,
  习佛法者,但云近,则前生造业,随业受报,得此人身。远,则业又从惑,展转乃至阿赖耶识,为身根本。
  此虽总言佛法意,乃别指权小。近则下,指人天教。远则下,一句小教阿赖耶识,即法相教。于此三中,前不兼后,后必兼前,中间云乃至者,谓惑又从执而起。然惑与执,各有二种。惑二种者,一烦恼障,二所知障。执二种者,一我执,二法执。
  谓五蕴等,从众缘生,本无实性。众生不了,计以为实,名曰法执。由执法故,于诸理事,世、出世法,不能通达,名所知障。此五蕴中,法尚难得,况主宰者?众生于中,妄计实我,名为我执。由执我故,烦恼障生。尘劳竞兴,业报不息,由此轮转,苦果无穷。而二乘人,但除我执、烦恼障,未断法执、所知障。菩萨双断二执、二障。然,此二执、二障,于赖耶识,皆有种子从种生现,起惑造业,推穷其本,则自赖耶。故云乃至,广如下明。
  三总非,
  皆谓已穷其理,而实未也。
  如上所说,皆是圣人权渐之谈,非究竟了义之旨。恐人执滞,故总非之意,在责人、非斥法也。
  四通妨,
  然孔、老、释迦,皆是至圣,随时应物。设教殊途,内外相资,共利群庶。
  恐有难云如前所说,元气、阴阳、业惑、识变,皆是孔、老、释迦,至圣所说,何得非之?故今通云,自是学人不达圣意,岂孔、老、释迦之过欤?然则,圣意若何?论云然孔、老云云。此乃总出三圣立教之意也。言随时应物者,孔、老之时,此方人根未熟,尚未堪闻因果之说,况佛性了义之谈?故孔、老先以仁义道德而渐诱之,旦指元气、阴阳为本。
  西方佛出四十年前,人根未熟,未堪闻于佛性了义之旨。是故大觉且随二乘五性之机,说业识变等。至四十年后,方说一乘,故《法华经》云:“久默斯要。”不努速说,皆显随时应物也。言殊途者,谓殊异路途,即指前所说元气、业惑等,立教不同,故曰殊途。
  言内外相资等者,资者,藉也,助也。谓虽设教不同,然亦互相资赖,道并行而不悖也。盖佛教藉儒、老为诱物之始,儒、老藉佛教为成物之终;如目足相资,方能全济。又震旦之机,宜以仁义道德而化,故孔、老以是化之,馀方之机,宜以业惑等化。故大觉以业惑等化之,众生不一,故曰羣庶。
  五蹑迹重通二,初总明权实二,初纵,
  策勤万行,明因果始终;推究万法,彰生起本末。虽皆圣意,
  恐人难曰:“三教圣人,利物之心既同,则应三教皆可原人,何故此中偏宗佛教?”故复答云,利物之心,三圣虽同,权实之用,三圣则异。儒道一向是权,佛教兼于权实;今取实教了义,故偏宗佛。迷于权实,岂达圣意?
  言策勤万行者,策,谓策发。万行者,且言行门之多,不但说施戒等,至于四谛、缘生,十善、五戒,四禅八定,儒老五常道德等,皆在其中。细详文意,自可见矣。因果始终,唯明佛教修因为始,感果为终,或约一人先后为始终也。万法至本末,亦通三教。儒道以气为本,释教以惑、八识、真如为本。随宗不同,末则可知。从上策勤万行,下至虽皆圣意,纵也。
  后夺。
  而有实有权。二教唯权,佛兼权实。
  应再问云:“三教之中,何权?何实?”故下句云二教云云。言权实者,权,谓权假,亦曰权宜秤锤。曰权,言能酌量轻重,以喻圣人方便,分别事宜,随器授道。孔子所谓可与立,未可与权是也。实者,果之核,取其坚也,亦确乎不可拔之谓也。然则,二教之权,与佛教之权,可得闻乎?答曰:“冥显有异。”二教之权,即冥权也;佛教之权,乃显权也。何以言之?
  明教大师云:“权也者,有显权,有冥权。显权,则为浅教,为小道。冥权,则为异道,为他教。”释曰:“浅教,如法相破相;小道,如二乘人天。”此之三乘,如化城之喻,是佛随宜之说,故曰显权。冥权者,无方妙用,潜兴密应。或为异道之师,以化正彼类。或为他教之主,用他教法以利于世。如《华严经》云:“或持牛狗及鹿戒,或著坏衣奉事火等。”又《清净法行经》云:“吾遣迦叶以为老子,又遣净光童子示为仲尼。”故知孔、老皆大觉冥权也。总明三教权实竟。
  后别明权实之用二,初纵,
  策万行,惩恶劝善,同归于治,则三教皆可遵行。
  亦应先难云:“前明教有权实,唯宗实教,则应权教皆无用耶?”答曰:“是何言欤?夫圣人设教,各有攸当,或权或实,随器所宜。故此一科,即显权教之有用也。”初句,如前已解。惩恶劝善,有惩者,戒也,止也,即止恶兴善也。儒教三纲、五常,老氏保雌守弱,释教三学六度,莫不皆使人止恶兴善而已。泛常所说,三教大同者,此之谓也。
  《尚书》云:“为善不同,同归于治。”今借用之。明教云:“神农志百药,虽异而同于愈疾也。后稷标百谷不同,而同于养人也。圣人为教不同,而同于为善也。”证此可知。遵者,依也。所归既同,依行皆可。是故依儒教,则为成德之君子。遵老氏,则为清净之真人。禀释教,则出三恶而往人天,乃至究竟证三乘,而圆二果者矣。
  后夺。
  推万法,穷理尽性,至于本源,则佛教方为决了。
  此即显实教之用也。亦应问云:“既三教皆可遵依,又何必偏遵实教?”故今夺云,推万法云云大意。前言三教皆可遵行者,但顺圣人随宜益物,治已成之人身,非欲穷究所以成人之源本。欲穷其本,则非了义教,莫能尽之。言推万法,穷理尽性者;推,谓寻其本致。穷,谓极其根源。尽,谓竭其蕴底。万法,即色心等,世、出世法。
  然,穷理尽性,语出《周易·彼系辞》云:“穷理尽性,以至于命。昔者圣人之作易也,将以顺性命之理。”彼注云:“理,谓理数。性,谓性能。命者,生之极。穷理,则尽其能。若穷其理数,尽其性能,则顺性命之理。”又儒宗,以天所赋为命。今佛教亦说理性,故借彼文取意。则异理谓道理、真理;性谓法性、心性不取天赋,故不言命。谓真如一法,横对诸事,曰理,广也。竖贯一法,曰性,深也。然,在无情,曰法性;在有情,曰心性,亦曰佛性,亦名本觉,亦曰如来藏,即下显性经中,所说真性是也。
  谓色心等法,从缘而生,无实自性,全是真如随缘所成。故此万法,皆以真如而为本源。故论主《圆觉疏》序云:“万法虚伪,缘会而生。生法本无,一切唯识。识如幻梦,但是一心,心寂而知。”目之圆觉,此推万法至本源之谓也。唯识亦云:“此诸法胜义,亦即是真如,常如其性故。”即诸法实性,亦此义也。
  言至于本源者,非离真性之外,别有本源。但约教诠浅深之异,故有至、不至尔。《起信》云:“心真如者,即是一法界,大总相法门体。所谓心性,不生不灭,乃至云唯是一心,故名真如。”又立义分云:“摩诃衍者,总说有二种。一者法,二者义。所言法者,诸众生心。是心即摄一切世间、出世间法。”依于此心,显示摩诃衍义。
  故明教大师云:“人者,天者,圣人者,孰不自性而出?所以出者,固其本也,此本则万法之大本也。”注云:“人天与佛等,三乘圣人,谁不从此一性所说?则知性者,为万法之本源矣。”《华严经》云:“云何说诸蕴?诸蕴有何性?蕴性不可灭,是故说无生。分别此诸蕴,其性本空寂。空故不可不灭,此是无生义。”众生既如是,诸佛亦复然。佛及诸佛法,自性无所有,则知不生不灭。真如妙性,实诸法之本源矣。非一乘了义,何以臻此言?决了者,谓决定了义,亦决断显了也。此言佛教,别指显性。
  三明造论二,初总显馀宗未了,为造论之缘由三。初总明,
  然当今学士,各执一宗。
  此言学士,即通指习三教者。士,即人也。各执一宗,谓习儒者,唯执天命。习老,唯执自然等,更不复博究圆畅。
  次别明,
  就师佛者,仍迷实义。
  或执业惑,或执识变,不信一乘实教。设谈佛性,定拣阐提,纵说真如,但云不变,有所未悟故曰仍迷。其犹众盲摸象,岂识象之全躯?坐井观天,宁见天之无际?
  后结责。
  故于天地人物,不能原之至源。
  问:“此科与前别,除诸宗何异?”答:“前就学人所知,以显教之权实。今约学人所执,为造论之发端。”向使学人无封执之情,则论主可以亡言矣。
  二正明造论,分三,初先叙所凭,
  余今还依内外教理,推穷万法。
  余者,我也,论主自称之词。还依内外教理,则见解圆融,而无偏局之弊。与夫未尝读佛书,而辄议佛者,相去远矣。夫子云:“盖有不知,而作之者,我无是也。”论主之谓欤。
  次别示,
  初从浅至深,于习权教者,斥滞令通,而极其本。后依了教,显示展转生起之义,会偏令圆,而至于末。末即天地人物。
  言从浅至深者,即指论初二门,斥迷执偏浅也。于中前,前浅;而后,后深。斥滞令通者,即破执情,而显圆解也!极其本者,指第三门显真源也。极者,至也。后依了教下,即指第四门;显示展转等者,即第四门中,用显性了义,会前所斥,同一真理也。
  后结名。
  文有四篇,名原人也。
  可知
  大门第四,释本文中,分二,初标列章门,
  斥迷执第一 斥偏浅第二
  直显真源第三 会通本末第四
  四门次第,如向已说。
  二正释四,初释初章,二释第二,斥偏浅。三释第三,直显真源。四释第四,会通本末。初中复二,初牒门名,
  一斥迷执习儒业者。
  斥者,排摈义。唯韶云:“逐也,远也,谓驱逐令,远去也。”迷,谓惑而不悟。执,谓固守不移。
  儒道下二正,指儒道。三就彼诘难。四结显未了。就次章中,文分三段,初正明所本,二宗合辨。
  儒道二教,说人畜等类,皆是虚无大道,生成馀育。
  二宗合辨其义,如前小有不同随文当示。言皆是大道生成养育者,即老氏意《道经》云: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独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。强为之名,曰大。”明皇云:“以通生表其德,字之曰道。以包含目其体,故名曰大。”母者,取其生育义也。老氏意云,我见一物混然而成,出于自古非声非色,卓然挺特,不逐物移。遍万物中,安然坦荡,众妙由之而出,宜其为之母也。故为强立名字,曰大道焉。
  又《德经》云:“道生之,德畜之,物形之,势成之。”彼疏云:“道降冲和之气,陶冶万物,万物得之以生。”故云道生之德,得也。畜,养也。谓万物得道用,而能畜养斯形,则约道畜养之处,而受德名。故云德畜之,道生;德畜,品物流形。故曰物形之道,为万物作天时、地利、阴阳之势,而物资之以成,故曰势成之。又云:“故道生之畜,之长,之育,之成,之熟,之养,之覆,之彼。”疏云:“始之为生,养之为畜,令增进曰长,字抚为育;辅相曰成,遂终曰熟,资给曰养,荫庇曰覆。”上之八字,皆道德功用之谓也。
 
 二明生起次序。
  谓道法自然,生于元气。元气生天地,天地生万物。
  道法自然一句,全是《道经》,彼云: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”注云:“人谓王也,为王者,先当法地。安静既尔,又当法天,运用生成。既生成已,又当法道,清净无为,令物自化。人君能尔,即合道法,自然之性也。”又云:“自然者,妙本之性,性非造作,故曰自然。道者,妙本之用,道与自然,体用之称,非谓道法效于自然也。”
  今论正用道法自然一句者,不取人君法则之义,但明自然之道,在天地之先而已。恐欲知源故,具引之言。生于元气者,取《道经》意彼《德经》云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”如前序中已引,但今论中生于元气,即彼道生一。元气生天地,即彼一生二,二生三,二生三,天地生万物,即彼三生万物。盖变其文势,贵异前耳,而意则同然。前叙中,混沌即儒者之说:此言大道,即老氏之意。前后互举,显二宗之大同也。
  三约人显本二,初约从本起末,
  故愚智、贵贱、贫富、苦乐、皆禀于天,由于时命。
  愚,谓诸情暗钝。智,谓慧解高明。贵,谓名位尊荣。贱,谓身职卑下。贫,谓资生阙乏。富,谓财用富饶。苦,谓逼迫心形。乐,谓诸根适悦。然,愚智约性,贵贱约位,贫富约资,苦乐约受,亦应言吉凶、寿夭、妍袅、病健等触类可推矣。此皆人中品类不同。
  言皆禀于天,由于时命者,儒宗泛说多止天命,时与命,皆数也。《论语》云:“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。”《孟子》云:“莫之为而为者,天也;莫之致而至者,命也。”
  后约原始反终,
  故死后却归天地,复其虚无。
  天地者,儒宗所归;虚无者,老氏所复。《道经》云:“夫物芸芸,复归其根。归根曰静,静曰复命。”
  云云。言万物既禀天地元气而生,如草木依根而得荣茂。死则复其本始,如草木凋落精脉还其本根。是复其所禀之性命,从天地生,复归天地者。如邵子云:“上天生我,上天死我。一听于天,有何不可?”此之谓也。
  四明立教大旨,
  然外教宗旨,但在乎依身立行,不在究竟身之元由。所说万物,不论象外。
  言外教者,谓佛法之外也。言依身立行者,儒宗五常百行。老氏保雌守弱,皆以修饰其身而已。《大学》云:“自天子达于庶人,一是皆以修身为本。”《孝经》云:“立身行道,扬名于后世。”老子云:“名与身,熟亲?身与货,孰多?”等不在究身之元由者,不言此身因何而有?何故得为人?何故为畜等?纵若说者,不过大道元气而已。言象外者,象,谓物之形象。《易系辞》云:“夫象圣人以,以见天下之颐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如乾卦三连,以象天纯阳。坤卦六段,象地纯阴。”亦如丹青图画,肖物形容,故唐太宗《圣教》序云:“二仪有象显,复载以含生。”又世俗说天圆地方,则知天地皆有形象也。
  今世教,所谈至大者,不过天地而已。而人畜万物,皆在天地之中,故其所论,不出天地之外。故云所说万物,不论象外。《庄子》云:“***之外,圣人存而不论,则知天地之外,孔、老非实不知,但以世人智浅,未足与议。”《论语》云:“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”况象外乎?
  五释通妨难二,初正释通妨难,
  虽指大道为本,而不备明顺逆起灭,染净因缘。
  恐有问言:“彼宗亦说大道元气等生成万物,大道元气即是身本,那言不究?”故今释云,虽指大道云云。论文略举,且言大道,实兼元气、天命、父母等也。然,元气父母等,但是生身之具,而非即是身本。譬如孩穉见母笼甑,取饼啖之,便知是饼笼甑所成。后来索饼,即指笼甑,岂知笼甑但是成饼之具?岂是饼之所本哉?今元气天地等,笼甑之谓也。执为身本,孩穉之见而已。
  而不备明下,正显所迷顺逆起灭者,谓内教所说十二因缘,迷则从无明起行,辗转乃至有生、老、死;即顺生死起动,而成流转也。悟,则从生死逆观,乃至无明;遂起智断,无明由明,明灭故行灭,乃至生、老、死灭,即证圣果,此明逆生死,而还灭也。此十二支,通大小乘义门,繁广非略可尽言。
  染净因缘者,有二。一约小乘其说,又二:一者如前十二有支,由无明缘行,乃至生缘老死,是染因缘。由无明灭行灭,乃至老死灭,是净因缘。二者约苦集灭道四谛。谓苦集是世间因果,灭道是出世间因果;由造集谛因,感苦谛果,名染因缘。由默苦故,起道谛智,断彼集因,苦果不生,证灭谛理,名净因缘。故《净名》云:“从痴有爱,则我病生。众生病愈,我病亦愈。”
  二约大乘,亦二:一约法相宗谓,藏识法尔,包摄三乘及三性名言种子,而一切众生有无不同。若有三乘种子者,遇缘薰习,修行断障,当得三乘圣果,名净因缘。此且三乘总说,应别明之。若无三乘种子,但有漏三性等种,即造三种业,福、非福、不动。三界流转,名染因缘。二约法性宗,真妄和合,成黎耶识。若迷之时,染法有力,净法无力,向缘下转,沉沦三果,名染因缘。悟时净法有力,染法无力,背缘上转,成四圣位,名净因缘。广如下引此等法义,外教岂知?况能备明?
  后约人显宗。
  故习者,不知是权,执之为了。
  孔老所说,但是权宜,不执则为入道之缘;固执则为障道之损。圭峰云:“儒资戒律,道助禅那,此其缘也。八难之中,世智辨聪,反成为难,此其损也。”宜自择焉。
  二就彼诘难二,初总标。
  今略举而诘之
  后别难有四,初难道生二,初牒彼所立,
  所言万物,皆从大道而生者。
  此唯老氏所执,诘者问也。假立宾主难疑,答问论之式也。所言万物,至而生者,此句牒彼所立,下皆准知。
  后正申难二,初道常物亦应常难二,初按定,
  大道,即是生死贤愚之本,吉凶祸福之基。
  彼以长生久视为道,故作此难之。初二句,按定基,谓基址,亦曰镃基。《尔雅》云:“基,初也。”
  后正难。
  基本既其常存,则祸乱凶愚,不可除也;福庆贤善,不可益也。
  道既是常,物亦应常。如世子孙,还类父母,则祸乱应常,祸乱非人力可以剪除;福庆应常,福庆非积善可能增益。故李思慎云:“老以生与死,命也。悉是道之所为,圣与不肖,性也。但是天之所与。天与,不可逃;道为,不可捍。知天道不可逃捍者,则能安处长生,守金性情。”云云。
  后反质破,
  何用老庄之教耶?
  恐云:“设如祸福不可增损,复有何过?”故今难云,如此则孔老设教,遂成无用。良以圣人见善有益,可以致福,故劝令为善。见恶有损,可以致祸,故教令远恶。则知吉凶祸福,由我致之。既道使然,于我何预勉之?修善曾何所图?
  二祸福倒置非尊难。
  又道育虎狼,胎桀纣,夭颜冉,祸夷齐,何名尊乎?
  育,谓鞠育。胎,谓含孕。互举为文,虎狼害人之兽,岂道畜之,而使害人?桀纣暴虐之君,岂道孕之,而使虐民?必曰道生,道何不道?桀者,有夏十七世君,名履。癸谥法云:“贼虐多杀,曰桀。”刘恕《通鉴外纪》云:“桀为无道,暴戾顽很,贪虐荒淫,残伤百姓,天下颤怨。伊尹佐汤,伐之。桀战不胜,奔于三□之国。汤又伐之,放于南巢而死。”纣者,殷三十世君帝乙之子,名受。谥法云:“残义害善,曰纣。”《外记》云:“智足以拒谏,言足以饰非。因宠妲己,作酒池肉林,为长夜之饮用。炮烙之刑,剖比干,囚箕子。周武王举兵伐之,纣不胜,遂***而死,夭短折也。”
  颜,即颜回,字子渊。冉,即冉耕,字伯牛。皆孔子弟子,四科中德行科也。《论语》云:“贤哉!回也!不 迁怒,不贰过,不幸短命死矣!又伯牛有疾,子问之,自牖执其手,曰亡之命矣!夫斯人也,而有斯疾也。”云云。先儒谓伯牛有恶疾将死,夫子叹之。夫以二子之贤,而不享年,故曰夭颜冉祸谓凶祸。
  夷齐,谓伯夷、叔齐。先儒云:“孤竹君之二子也。父丧,兄弟让国不绍。武王伐纣,二子谏之不从,耻食周粟,饿死于首阳山下。”以夷齐之贤,而致饿死,故云祸也。
  若云万物皆是道之所为者,道乃富愚夫,而祸贤士,何足敬哉?且世有好贤,恶不肖人,必谓之君子。妒贤嫉能人,必谓之小人。君子也,人皆敬之;小人也,人皆鄙之。《道经》云:“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。”使道之所为诚如前说,则不足敬也。故曰何名尊乎?
  二难自然二,初牒彼立义,
  又言万物皆是自然生化,非因缘者。
  亦道教所执,儒宗亦执,天为自然。若内教说一切万法从因缘生,谓亲能发起为因,疏能助起为缘。然,一切万法不出内外。外者,如草木等,从种子生,名曰亲因。水、土、人、时,名曰疏缘。内,则人畜等,从业惑生,名曰亲因。父母二气,名曰疏缘。若委细说,具如下文,今对外宗且略叙。又谓彼儒道既执自然,则不推因缘,故《庄子》云:“不知所以然而然,名曰自然。”
  又云:“鹤不日浴而白,乌不日黔而黑。”言皆自然也。儒宗执者,如司马君实无为赞云:“治身以正,保躬以静,进退有道,得失有命,守道在己,功成则天。”天复何为?莫非自然。
  后正申难二,初自然, 即应无端难;
  则一切无因缘处,悉应生化。谓石应生草,草应生人,人生畜等。
  谓既不待因缘,则石非草等因缘,应能生草,草生人,人生畜等,以皆非缘,故论略举以例其馀。故置等言,即等一切非缘之事,如火应生草木,木生鱼鸟,凡是一切不应生处,皆能生也。正取人不待父母缘,忽自生人等。如西方无因,外道亦作此计。《瑜珈》第七云:“何因缘故,彼诸外道,起如是见,立如是论?答:谓见世间无有因缘,或时欻尔,大风卒起,于一时间,寂然止息。或时忽尔,暴河弥漫,于一时间,顿即枯竭。或时□尔,花木敷荣,于一时间,飒然衰顇。由如是故,起无因见,立无因论。”清凉云:“与此方儒老所计颇同。”
  又《涅盘经》中,衲衣梵志求佛论议。佛问云:“汝宗何故知非因缘?”彼云:“我见牛生便能□乳,龟生便能入水,知非因缘。”佛言:“若言□乳非因缘者,俱非因缘,何不□角?若言入水非因缘者,俱非因缘,何不入火?”梵志辞屈,投佛出家。
  后自然不应缘习难二,初正难二,初总约情非,
  又应生,无前后起,无早晚。
  后别约有情。
  神仙不藉丹药,太平不藉贤良,仁义不藉教习。
  前后早晚,约时。时乃疏缘中,一事通内及外。如春兰秋菊,社燕宾鸿等,各因其时。人须十月方乃诞生,非自然也。神仙已下,别约有情。神仙要须宿禀寡欲之资,炼药服气为缘,方能长生不老。天下太平,必藉忠臣良士,武以定乱,文以经世。君臣相济,然后民安国泰。时和俗淳,人有才德之美,皆资训诲之力。习与性成,未有不学而自成者。孟东野诗云:“击石方有火,不击元无烟。人学始知道,不学非自然信矣。”刘子云:“心受典诰,而五性通焉。故知仁义必由教习。”执自然者,不亦乖乎?
  后结责。
  老庄周孔,何用立教为轨则乎?
  外应问曰:设依我宗自然而成,不藉教习,复有何过?答:便有圣人立教无益之过,既贤者,自然而贤,不由教习。愚者,自然而愚,教亦无益,圣人立教便成无用。轨,谓车辙,则谓法则如世行车,必遵轨辙,为法则也。然老氏上士下士之说,孔圣上智下愚之论,在吾教中,盖宿习力故,谓多生薰习纯熟,今得为人。诸识聪利,人一己百闻道勤行,孔老于此谓之生知上智、上士,故白乐天生而识字,世呼为“三生人”。
  若宿世从异中中来,未曾薰习,或因秘悋不肯教人,今得人身,诸情暗钝,倥侗颛蒙,诲而不学,闻道大笑。孔老于此,呼为下愚。其中人者,昔虽会薰,然未纯熟,故于今世,学之则成,不学则殆。由此观之,虽愚钝之资,苟能自勉于学,纵未偕于上达,亦自胜于不学者矣,况中人乎?圣人知学问有益,可以革愚成智,故垂典诰,以为轨则。斯则因缘之理,明矣。而曰自然,未敢闻命。
  三难元气二,初牒彼所立,
  又言,皆从元气而生成者。
  此儒道皆执。
  后正申难三,初气变不应缘习难二,初正难,
  则欻生之神,未曾习虑,岂得婴孩,便能爱恶骄恣焉?
  炊,暴起也,言炊然而生也;神,谓人之精神。言初生之子,八识虽具,七情未彰。良由创与境逢,未知染著,若渐长大,惯习力故,爱恶滋彰,所谓习以性成,非由元气使之然也。论云:“岂得反质之辞?”言婴孩者,小儿之称;女曰婴,男曰孩。爱,谓染著;恶,谓憎嫌;骄,谓矜傲;恣,谓纵四,皆言情也。
  后蹑迹转难二,初牒彼求词,
  若言欻有自然,便能随念爱恶等者。
  恐有救言,且如孩子初生,便能食乳,不得则啼,岂待习虑?故曰自然便能随念爱恶。
  后正难。
  则五德六艺,悉能随念而解,何待因缘学习而成?
  若尔,五德六艺亦应自解,不待习虑,何故不尔?言五德者,即仁等五常,或父义、母慈、兄友、弟恭、子孝。六艺,谓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。然,人生便知饮乳、啼号者,无始以来,惯习力故,与心俱生。如前牛不□角,龟不入火,皆因缘也,岂是元气使之然也?
  二气灭应无鬼神难三,初申难二,初按定,
  又若生是禀气而欻有,死是气散而欻无;
  后正难。
  则谁为鬼神乎?
  儒者皆执,气聚为生,气散为死,故今难云若尔,气散断灭,应无鬼神。盖鬼神之说,儒宗许有,故彼所知,以难之。然,依儒典训,神者,伸也;鬼者,归也。阳魂曰神,阴魄曰鬼。然《论语》云:“子不语怪力乱神者,盖以鬼神理幽,常人智浅,故但令敬而远之,恐生惑著。”然岂谓之无鬼神乎?《易》曰:“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,故知鬼神情状,谓百骸四体。男女构精之所成,故曰精气为物。”彼云游魂为变者,即如佛教所说心识,由无质碍,任运能往,故曰游魂。意谓游魂与精气合而为人,精气有灭,而游魂不灭,故为鬼神。若内教说三品九类之中,有福德者为神,无福德者为鬼,胜劣虽异,皆鬼趣摄。
  二引事证成二,初举知宿命,证非禀气。
  且世有鉴达前生,追忆往事,则知生前相续,非禀气而欻有。
  言鉴达前生事等者,如羊祜之识金环,晋羊祜字叔子,幼年尝牵乳母至李宅门外祜树穴中得金环一枚,谓乳母曰:“此吾先世为李家子,战所藏也,吾年七岁堕井而死。”事出本传。崔咸之徵墨志,唐崔咸父锐为泽潞节度使李抱真从事,有客庐老者自言,学道于隋朝云际寺李先生,每往来泽潞锐常善待之,终谓锐曰:“吾当与君家作子,以口傍墨痣为验。”及生咸果如其言,出本传。房管剖松下之书,唐房管字次律,开元中宰桐庐,尝与道士刑和璞过夏口,入一废寺坐古松下,和璞使入□地,得瓮中所藏娄思德与永禅师书。笑谓管曰:“颇忆此耶?”管帐然悟前世之为永禅师也,出明皇杂录。东坡有诗云:“殷勤古松下,为剖瓮中书。”
  唐绍刺灯前之犬,唐绍者开元中为给事中,尝与对门中郎李邈善每厚待之,妻尝谏曰:“勿友非类。”绍曰:“非尔所知。”后因骊山讲武,绍摄礼部尚书,玄宗援桴击鼓时未三合,张说遽令绍奏毕,神武赫怒拽兵部尚书郭元振坐于□下,欲斩之,张说跪奏元振有杜稷之功免死,乃斩绍先一日。绍谓妻曰:“吾前生为杜氏女,适霸陵王氏子,十七岁常灯下运针昏睡,犬入房触油污衣,心怒遂以剪刀刺犬,剪一股折而犬犹活,复换一股犬方毙。吾十九而亡,犬者今李貌是也,明日行刑必貌。”翌日果如所言,初一刀头未落,再换一刀头方落,出李吉甫异闻记。
  圆观峡中之旧约,唐李证之子原老与道人圆观友善,相约自峡入蜀,路逢女子浣纱,观谓原曰:“此吾寄讬之所也,盖业缘不可逃,明年某日君自蜀还可相临,以一笑为信,又云吾已三生作比丘云云。”已而观果死,明年原如期至女子家,则儿生三日已,原使抱临明檐,儿果一笑,却后十二年原至孤山月下,闻扣牛角,而歌者曰:“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不要论,惭愧情人远相访,此身虽异性常存。”依《夜话》引。
  东坡陕右之梦游,苏子由谪南安与云□及聪禅师父交游,一夕云□梦同子由聪公出城,迓五祖戒禅师。明日以语子由,语未卒聪公至,具言所梦与云□同,三人谈笑间忽东坡书至,曰已抵奉新,旦夕可相见,三人大喜共出城二十里至建安寺。而东坡亦至,因举梦语坡,坡曰:“轼年七八岁时,尝梦身为僧,往来陕右。又先母方孕时,梦一僧讬宿,颀然眇一目。”云□惊曰:“戒公陕右人,后失一目,暮年弃五祖来游南安,终于大愚,逆数五十年。”而坡时四十九矣!出《冷齐夜话》。
  庐女忆贩羊之宿冤,昔长安城南,庐叔伦家女子桑间逢僧乞食,问得食处。女曰:“村东二里王家饭僧。”遂往果得齐。王氏问僧所从,僧以实告,既而王氏翁媪俱至女家,女闭户不出,问女母曰:“我家设齐,人无知者,女何知耶?”女自房出,呼曰:“某年月日贩羊胡父子何在?”翁媪惊趋出,母问女曰:“汝适可故?”女曰:“我前世为夏州贩羊,客姓胡,宿其家,彼杀我父子,羊尽为所有,我后于其家作子,十五得病,二十而终,医药之资已过所劫,犹每岁与我作齐。”虽然命债尚须偿也,出逸史。
  西山决弑亲之疑狱,宋理宗初真西山帅长沙,日市民程二者有子,年二十谋弑厥父,密语其友,恐事泄相涉,遂首于官,即呼其子问之,子不讳及,问其父并邻人皆不知所以。问其子谋弑父故,亦无可言者,真察其事暗昧,乃齐沐请祷,一夕梦人报曰:“但问其父二十年前曾作何事,即知之矣!”翌日,真私问其父曰:“此事我已知,汝但勿讳,汝二十年前曾作何事?”父曰:“二十年前有沩山行者,将钱一千缗欲买度牒,中夜杀行者,瘗于厨下,以其钱营产业焉。”真复私问其子:“吾欲释汝,欲以钱一千缗惠汝,从汝所知,汝若得钱当何所作?”子曰:“诚如所言,当买度牒,入沩山出家。”真知行者之怨遂藉其父产业,计一千缗以付其子,将其父配五百里外,出江湖纪闻。若此之类,今古实多。以此验知,舍身受身,自类相续,非禀气也。
 
 二举鬼有知证非断灭三,初唯约理量破,
  又验鬼神,灵知不断,则知死后,非气散而欻无。
  泛言鬼神者,多是古圣先贤,忠臣义士,功流后世,泽被斯民,正直无私,英灵不昧。或镇山川社稷,或司福善祸淫。国旌祀典之荣,民遂祷祈之,应者,谓之正神。其有木怪山精,强魂厉鬼,或成人之衰耗,或附物以以传通,恐惧闾阎,邀求祭祷者,谓之淫祀。正邪虽异,皆俱灵知。若谓死而气散,则其神者为谁?故东坡文集中,多载鬼仙诗词,良可证矣!
  二引教及事破二,初引教破,
  故祭祀求祷,典藉有文。
  言典藉有文者,引教破如《尚书·金□篇》谓武王有疾,周公作册书,祷于大王。王季文王请以身代文云:“维尔元孙某,遘厉虐疾。”遘者,遇也,言遇此暴病也。若尔,三王谓大王,王季文王是也。是有不子之责于天,言三王奉上天,欲责武王之罪。以旦代某之身云云。公归乃纳册于金□之匮中,翌日乃瘳。既祷卜之重吉,次口武王果愈。又如《礼记》祭法祭义祭统礼运,皆言祭祷之事。又蔡氏月令云:九月中气,日在氐命,有司合秩蒭,以养牺生,以供皇天上帝。名山大川,四方之神,以祭宗庙、社稷之灵,为民祈福等,皆其文也。
  后引事破。
  况死而苏者,说幽途事,或死后感动妻子雠报怨恩,今古皆有耶。
  说幽途事,多关释典。恐彼儒者,尚未信之。今引儒者一说,证之。宋吏部侍郎,葛立方,字常之,所撰《韵语阳秋》云:“欧阳永叔,素不信释氏之说,既登二府,一日被病及梦至一所,见十人冠冕环坐。一人云:『参政安得至此,宜速反舍。』公出门数步,复往问曰:『公等岂非释氏所谓十王者乎?』曰:『然!』因问:『世人饭僧造经,为亡追福,果有益乎?』答曰:『安得无益?』既寐,病良已。”又如崔子玉之掌冥府事,韩擒虎之为阎罗王,虞太博之为更生佛, 席相公之为皮场神,皆幽途事之证言。
  感动妻子雠报怨恩者,如《左传》宣公十五年,晋大夫魏颗,其父武子,有爱妾。武子疾,谓颗曰:“当嫁之。”既疾笃,乃令殉葬。武子死,颗嫁之,亲族难之。颗曰:“吾从治命。”治,谓疾未甚时。甚,则心狂语乱。后颗与秦将杜回,战于辅氏。见老人结草,以御杜回,踬而颠获之。杜回坠马,颗生擒得。夜梦老人曰:“余馀而所嫁妇人之父也。尔用先人治命,余以是报。”又成公十年,晋景公疾,梦大厉,大鬼也。被发及地,博膺而踊,曰:“杀余孙不义,余得请于帝矣!”六月丙午,公薨。前二年晋景公以无罪杀臣赵同、赵括。言帝者,即冥府十王也,以事关幽途故。
  又江湖纪闻载,南宋卫州人郑朝议,从子某,幼旷达能文,娶会稽陆氏女,亦姿媚明爽,伉俪情至。郑生尝语陆氏曰:“万一不幸汝无再醮,汝若先丧,我亦如之。”陆氏曰:“要当齐眉,何不祥如是?”相处十年,生二男一女。及郑生疾,且死,方释服。陆氏尽携其资,适苏州曾公曹成婚。方七日,曾生奉漕檄考试他郡行信宿。陆氏晚步听屏间,有急足呼于庭曰:“郑官人有书!”命婢取之。视外题,但有示陆氏三字,笔札宛然前夫手泽也。视急足已,不见启缄,读之,其辞曰“十年结发夫妻,一生祭祀之主。朝连暮,以同欢;俸有馀,而共聚。忽大幻而长往,慕何人而轻许遗弃我之田畴,移资财而别户,不恤我之有子,不念我之有父。义不足为人之妇,慈不足为人之母。吾以诉诸上苍,行理对乎?”幽府陆氏叹恨三日而亡,其书,朝议男甸者得之。
  三蹑迹通妨二,初设难,
  外难曰:“若人死为鬼,则古来之鬼,填塞巷路,合有见者,如何不尔?”
  外人闻说人死为鬼,则谓人人死已,尽皆为鬼。不知有六道轮回,转受后身,故作此难。言合有见者,如何不尔者?论中,假作不信有鬼之问,故且如是。其实见鬼之事,古今有之,不能具引。
  后通释。
  答曰:“人死,六道不必皆为鬼。鬼死复为人等,岂古来积鬼常存耶?”
  言人死六道者,谓或有生天,或还为人,或作禽畜,或堕地狱。前言鬼者,但一趣耳。言鬼复为人者,谓鬼业尽已,或复为人,或转馀趣,岂古来下,讥其胶柱?如《梁高僧传》说,后汉建和间,沙门安世高舟行至洪亭
  湖泊。舟岸上,有湖神祠焉。神降曰:“舟中沙门,吾神宿世道伴,为我请之。”安至祠中,神泣诉曰:“吾与师会为道友,以嗔心故,堕此趣中,幸相悯救。”师请现本身,神曰:“本身丑恶,恐相惊骇。”安曰:“无虑!”忽有大莽,出于□后,引首向安。安抚之,以天竺语说法化导。蟒泣谢曰:“幸闻教化,今脱苦矣!”以绢千疋,黄白之资,付安令作功德,安为建寺于豫章。夜话云,今洪州大安寺是。已而见后山有大蟒,死于草泽中,自是庙不复灵。此鬼趣转生之例也,今俗子无识,谓佛菩萨同鬼神者,吁可悲哉!
  三禀气不应有知难二,初正难,
  且天地之气,本无知也!人禀无知之气,安得欻起而有知乎?
  谓气无分别,岂人得之而有分别乎?若人因禀气而有分别,则草木等亦应有分别。以所禀同故,论亦应言且天地之气,本无贤愚、贵贱之异,岂人同禀之,而有贤愚、贵贱之异乎?而儒者皆执禀气,谓禀淳和之气,则为圣为贤;禀混浊之气,则为愚为不肖。孰不知天地之气,本无差别,自吾人宿习之不同尔!
  其犹管钥之音,随窍发异,故有清浊高下之殊。而吹者之气,曷尝异哉?若谓吹者之气有异,则何藉竹管之殊窍乎?又李白桃红,姚黄魏紫,无乃春风之各异乎?何不辩其物性,而资于气耶?
  后举例难。
  草木亦皆禀气,何不知乎?
  亦应云,禽兽亦皆禀气,何飞走之不同?盖天地之气,犹炉冶甑。□之,谓但能成物,非物所本故。炉冶虽能范金,不能变铜铁为良。猨甑□虽能熟食,不能变糠粃为珍馐。天地之气,虽能成物,不能使草木为人,庸愚作圣良。以草木各有根,人畜各有本故也。
  四难天命二,初牒彼立义,
  又言贫富贵贱,贤愚善恶,吉凶祸福,皆由天命者。
  此多儒者所执。先儒解云:“命犹令也。”彼宗但以清气上升,至高无上,曰天。文中先牒义。
  后正难三,初祸福多少不平难二,初申难,
  则天之赋命,奚有贫多富少?贱多贵少?乃至祸多福少?
  谓天道至公至平,无偏无□,何故而有贫富贵贱,贤愚祸福,多少之异?又复于中,贫贱祸夭者多,富贵寿康者少,世途目击,岂不然哉?奚者何也?
  后结难。
  苟多少之分在天,天何不平乎?
  天实尔者,则公平安在?
  二祸福倒置并非理难二,初正诘,
  况有无行而贵,守行而贱,无德而富,有德而贫;逆吉义凶,仁夭暴寿,乃至有道者丧,无道者兴?
  无行而贵,如桀纣为君。守行而贱,如仲尼无位。无德而富,如景公有马千驷,何曾日食万钱。有德而贫,如原宪黔娄之类。逆吉义凶者,如奸邪得志,忠良遇害之类。仁夭暴寿,如颜冉短折,盗跖永年。云有道无道者,如世善人,动辄软轲,强梁贪暴,触事利宜。自古迄今,此事屡有,世俗每谓天不平,或云天不开眼。故邓攸无子,人谓天不道。斯之谓也。
  后辨违三,初牒彼所宗,
  既皆由天,
  次蹑迹正难,
  天乃兴不道,而丧有道;
  后显过。
  何有福善益谦之赏?祸淫害盈之罚焉?
  上句,即彼所宗。天乃下,蹑迹正难。文中且举兴不道丧有道一句,意该前文无行而贵等。何有下,显过;即显彼宗执天命者,自违其教耳。谓《书》云:“天道福善,祸淫言下,民之善恶,天实司其祸福之柄。作善者,降之以福;作恶者,降之以祸淫过也。”此与伊训云:“作善,降之百祥;作不善,降之百殃。洪范享用五福,威用六极。”意同《易·谦卦》云:“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,鬼神害盈而福谦。”论中,参用《书》、《易》之文,故云尔也。又<坤卦>云:“积善之家必有馀庆,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。”意亦同此,大抵皆谓天道昭然,祸福不忒。
  今见无道兴而有道丧,则似《书》、《易》之说无验,何则且如忠良遇害,则福善益谦之赏全乖?奸邪得志,则祸淫害盈之罚相反?按其文而考其实,全在成龃龉。故云:何有良以不推业理,但执天命?故祸福有时而倒置也。
  三立教归罪不当难二,初按定,
  又既祸乱反逆,皆由天命,
  后正难,
  则圣人设教,责人不责天,罪物不罪命,是不当也。
  先按定谓世人见说古今治乱等事,莫不皆谓天数。今难之曰若由天者,经书所说,只合责天,如何但责人耶?如桀纣幽厉,《诗》、《书》所讥;乱臣贼子,《春秋》所贬。曾何不云天命乎?其由狼虎伤人,麋鹿受殃,故曰不当。
  三结责非理。
  然则《诗》刺乱政,《书》赞王道,《礼》称安上,《乐》号移风,岂是奉上天之意,顺造化之心乎?
  若由天命,则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,惩恶劝善,使人远祸就福,以承天休者,则成空言尔。何则祸福由天,不在人为?天乃自然之理,不容增损故也。言《诗》刺乱政者,刺,讥讽也。乱政,如人伦废,坏风俗,浇漓之类。然,《诗》有国风、雅、颂,其风、雅中有善则美,有恶则刺。今举一端,但言刺尔。
  《尚书》有典谟训诰,誓命之异,皆明二帝三王治世化民之道,故曰《书》赞王道。赞者,明也,扬也。《孝经》云:“安上治民,莫善于体。移风易俗,莫善于乐。”谓礼别尊卑,使君臣、父子,各正其位,而不敢僭越,故曰安上。乐音歌咏,风俗美恶,故能移薄俗,以就淳风,故曰移风。皆所以规人心于善导,格皇天之休庆也。《书》曰:“惠迪吉从,逆凶惟影响。”惠者,顺也。迪者,进也。言以顺而进,则合于天道,故为吉。苟逆于天,心则为凶,故云奉上天云云。
  而论云岂是者,反破之词也?世人不知感召之端,实由乎我一向归之天命。不但违佛教因缘之说,亦失周孔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之本意。故云岂是言造化者?天之异名,亦曰造物,谓能造作变化万物也。然,前《书》、《易》等语,皆明作善得善,作恶得恶,此则因果之理明矣。而但就一世为论,未推宿习,故影响之报,或时相反,况执天命,转见乖张?至下会通,方能尽理。
  三结成未了。
  是知,专此教者,未能原人。
  华严原人论解卷中(长安大开元寺讲经论沙门圆觉述)
  第二释第二斥偏浅分三,初标牒章门,
  二斥偏浅习佛不了义经者。
  偏浅之义如下文自释。
  二标列五教二,初标,
  佛教自浅之深,略有五等。
  后列。
  一人天教,二小乘教,三大乘法相教,四大乘破相教,上四在此篇中,五一乘显性教,在第三篇中。
  此五种教,圭峰约义分判,由所被机,有五乘之异,故能被教有此五种。言五乘者,一人天乘,二声闻乘,三缘觉乘,四菩萨乘,五佛乘。此依华严二地及圆觉弥勒章意,从所求法以立乘名耳。今合声闻、缘觉,而开菩萨,故立此五。
  若依法相宗说,五种种性者,一声闻乘性,二缘觉乘性,三菩萨乘性,四不定乘性,五者无性。就不定中,复有四类,一声闻菩萨性,二缘觉菩萨性,三声闻缘觉性,四声闻缘觉菩萨性。其无性者,谓总无前三乘种性。今人天教收彼无性,小乘教收彼声闻缘觉二性,后三教收彼菩萨性;其不定性中间,三教摄之。若依贤首五教者,一小乘教同此第二,二大乘始教当此三、四,三终教,四顿教,五圆教当此第五。良以贤首后三,皆约一乘,故圭峰合之。贤首约同教别教历位无位,开成三异,而彼始教,双收西域空相二宗,以俱未尽大乘法理,故合为初。实即始也。圭峰依西域仍为二,或开或合,各有攸当,不可一准。万松老师于此论中,立九对十八重,总该贤首、圭峰二种五教之义。一苦乐对,以三途对人天。二人天对,以人对天。三定散对,欲界为散,上二为定。四色空对,以四禅对四空。五凡圣对,前四皆凡,后三乘圣。六大小对,声闻缘觉小,始教去皆天。七始终对,法相为始,法性为终。八顿渐对,始终历位,顿教不立。九偏圆对,贤首前四皆偏华严,独为圆教。是则于贤者小教中,曲开前五对,收此论义,可谓辞简而理尽矣。
 
 
 三正释自四,初人天教,二小乘教,三大乘法相教,四大乘破相教。初中复四,今初牒名。
  一、人天教者。
  二叙彼立义三,初总明大意,
  佛为初心人,旦说三世业报,善恶因果。
  初心人者,所被机也。对后三乘,故曰初心。一向方便故云:且说三世业报者,谓过去造业,今世受报;今世造业,来世受报。故曰三世业,即能招之因报,即所招之果。然,业与报皆通善恶,故曰善恶因果。如下广明。
  二别叙二,初叙恶因果,
  谓造上品十恶,死堕地狱。中品饿鬼,下品畜生。
  言十恶者,谓身三:杀、盗、淫。语四:妄言、两舌、恶口、绮语。意三:贪、嗔、邪见。言上品者,泛说善恶,皆有三品,三位明之。一、约境,且如杀生、杀人为上,杀畜为中,蚊蚋为下。不杀反此,谓不杀人为上,不杀蚊蚋为下。二、约心,不论善恶、但猛利心作为上,泛尔心作为下,庸庸为中。三、约时,若善若恶,但三时无悔为上,二时无悔为中,一时为下。
  言地狱等者,梵云捺洛迦,此云苦器,即众生受苦之器也。今言地狱,约义立名。有云地者,底也。狱者,局也。地下有狱,故名地狱。总有四类,谓八热、八寒、近边、孤独。言八热者:
  一曰等活。谓刀剑剉斩成千万段,以叉拨聚,唱言:活!活!彼即便活。活已复斩,斩已复活,故曰等活。以四王天寿五百年为一日一夜,如是积数,至五百岁。
  二曰众合。众山四合,碎罪人身,犹如微尘。以忉利天寿一千年为一日一夜,积此岁月寿一千岁。
  三曰黑绳。如世解木,绳抨锯解。以夜摩天二千年寿为一日一夜,寿二千岁。
  四曰号叫。以兜率天寿四千年为一昼夜,寿四千岁。
  五大号叫。以化乐天八千年寿为一昼夜,寿八千岁。
  六曰炎热。以他化天一万六千年寿为一昼夜,寿一万六千岁。
  七曰极炎。热寿半中劫,谓从人寿八万四千岁,等百年减一岁,减至十岁,名半中劫,为此狱寿。
  八曰阿鼻。此云无间,有五义,故立无间名。一者、作业无间,约治罚说。二者、受报无间,约果报说。三者、受苦无间,约楚痛说。四者、寿命无间,无中夭敌。五者、身量无间,谓众生自业,各各自见身满狱中,间无空处,故曰无间此狱,寿命一增减劫。
  言八寒者,正云遏部昙,此翻为疱寒苦触身,如疮疱故。二曰疱裂,身冻裂故。此二皆约苦相立名。三、蝎螫沾。四、虎虎几。五、吓吓几。此三约受苦声立名。六、青莲华。七、红莲华。八、大红莲华。寒苦触身变如是色。然此八寒,寿量二说不同。依《俱舍》说,比前更长。若准《瑜珈》说,八寒寿量较于八热次第减半,如按部陀减于等活之半,乃至大红莲华较阿鼻亦尔。依此,则是八寒轻于八热也。
  三、近边狱者,八热四门各有四狱,一曰煻煨。沸灰齐膝,下足焦烂,举足如故。二曰尸粪。粪泥齐膝,中有毒虫,下足食尽,举足还复。三曰锋刃刀剑等刃,布为道路,履则割伤。四曰灰河沸热,灰汁或煮或煎,皮肉溃烂。
  四孤独狱者,处所不定,或山间树下,旷野城隍等处。依《瑜珈》说,近边、孤独,寿命不定,随业长短。
  言饿鬼者,谓长受饥饿,故曰饿鬼。轻重不同,凡有九类。以人间二十日为一日一夜,彼还以三十日为一月,十二月为一年,寿五百岁上。依《俱舍》有云,鬼趣寿命不定,极长者七万岁。
  言畜生者,畜者,养也。人所畜养,如牛、马、犬、豕之类,此名则局。或云傍生,傍行而生,通一切飞走之类,此名则宽。别而言之,羽毛、鳞介、蠢蠕、飞潜,其类繁广,于中最福德者,如龙及金翅,皆通四生,然畜趣寿命,长短不定,极长者,寿一中劫,广如别章。此依圭峰<行愿章>引。今言中品饿鬼,下品畜生者,圭峰依杂集等论,故作此配。若依《华严》二地,则以畜生为中,饿鬼为下。清凉引《正法念处经》会云:“然此三途,各有边正。正者为重,边者为轻。正鬼望边畜,则鬼重畜轻。正畜望边鬼,则畜重鬼轻。”
  后明善因果三,初人乘,
  故,佛且类世五常之教,天竺世教仪式虽殊,惩恶劝善无别,亦不离仁义等五而有德行可修,例如此国剑手而举,土蕃散手而□,皆为礼也。令持五戒,不杀是仁,不盗是义,不邪淫是礼,不妄语是信,不饮酒噉肉神气清洁益于智也。得免三途,生人道中。
  次天乘,
  修上品十善及施戒等,生六欲天。修四禅八定,生色界、无色界天。题中不标天鬼地狱者,界地不同,见闻不及凡俗。尚不知末,况肯穷本?故对俗教,且标原人。今叙佛经,理宜具列。
  后结门。
  故名人天教也。然业有三种,一恶、二善、三不动。报有三时,现报、生报、后报。
  五戒十善、四禅八定等是善因,人天等是善果。于中分二,初人乘。言且类者,即比类世,谓世俗。通西域此方,不但周孔说五常也。言五常者,谓仁义礼智信,是人之所常行,造次颠沛,不容离故。注中别会两方世教,以显大同,亦潜通妨难,恐人疑云:佛出天竺,彼国世教仪式,或殊那言类此五常,即应是佛教仿效孔老,作是附会,故为此通云云。又龙树《释摩诃衍论》引道品经,此方所无立四法藏。一补特伽罗藏经云:佛子谛听为汝解说,仁藏、义藏、礼藏、智藏、信藏,并声闻藏及菩萨藏、大觉法藏。所以者何?一切行者渐次转胜,次第之法故。
  言天竺者,葱岭之西有五天竺,谓成劫之时,光音天人下生于此,故受天名。梵云印土,或云身毒,讹略云竺。言世教者,谓国王治世之教也。西域有佛法处,依佛法治国,如《金光明》有王法<正论品>,又轮王以十善化世,遵古佛遗教也。言仪式虽殊者,如正朔衣冠之类,随方或殊言惩恶劝善无别者,谓与此方大同。
  亦言不离仁等者,德行虽多举其大纲,不出此五,于斯可见天下之理,至当归一圣人之心。若合符节,非周孔特为斯民,而创式也。亦非如来仿效此方,而设教也。例如已下举土蕃与中国礼异,以况天竺与震旦亦然,略举礼之一端,以例仁义之四。是知诸国礼乐互有不同,当论其心,勿责其事,或者对于一隅互相诮讶,岂通论哉?
  令持五戒者,若翻前十恶,此合云十善。故《华严》二地中说,十善通五乘。谓下品人因,中品天因,上品三乘因,上上品佛因。而佛于律仪中,又制近事五戒,亦通五乘。故知五戒十善,大同小异,开合随宜。其犹大乘六度、十度耳!注不杀是仁者下,注家以五戒会五常,以义同故。明教大师云:一曰不杀,谓当爱生不可以已辄暴一物,不止不食其肉也。孟子云:杀一无罪,非仁也,故以不杀为仁。二不盗者,谓不义不取,不止攘他物也。孟子云:非其有而取之,非义也。三曰不淫,谓不乱非其匹偶也。而礼别尊卑,故同不淫。四不妄语者,谓不以言欺人,而信者言无反覆,故同不妄。五不饮啖者,由饮啖故心神浊乱,情虑痴狂,害于智也。故不饮啖,智思清洁也。然于馀说,但云不饮,圭峰加不啖肉,当有所据,或方劝人以为止杀之渐也。
  释此五戒全依明教,然此五戒依律仪中,复有支持具阙之异,五皆能持名为支具,或但能持四、三、二等,名为支阙,尽形寿持名为持具,或但能持十年、五年,下至一日,名为持阙。支持相望,应有四句,具阙之义,由此有一分、少分、多分、满分优婆塞、夷。梵云优婆塞,此云近事男,夷,女声也。
  于此五中不杀阙故,虽得人身多病短病;不盗阙故,资财乏少;不淫阙故,无好眷属;不妄阙故,言无人受;不饮阙故,诸情暗钝。又此五中前四是性戒,谓杀盗等,体性是罪故,曰性戒。饮酒一戒,是名遮戒,由饮酒乱性,犯前四故,故佛制此,以防前四,故曰遮戒。
  言得免三途者,所离恶也。生人道者,所感果也。然五戒十善,皆依师受三归,言下得此戒体。或先受三归,后受五戒十戒,未有不归三宝而得戒者。由归佛故,不堕地狱;归法故,不堕饿鬼;归僧故,不堕傍生。今言得免三途,盖三归之力也。以受五戒必先三归,故略不言。
  修上品十善者,此有二意:一者、对前五戒为下,故曰上品,上品即十善也。二者、影略以明人中十善为下,前不言者,合五戒中。故以天中为上品,上品之十善拣下品。故又于天中十善是总,施等为别。谓修十善与散心俱兼行施等,生六欲天,与定心俱生上二界。
  言十善者,杀、盗、淫、妄,与五戒同。五、不绮语,谓不饰非言。六、不两舌,谓语不背面。七、不恶口,言必善顺。八、不贪爱,谓心常知足,于有、有具不生染著。九、不瞋恚,谓不以忿恨宿于心。十、不邪见,谓心见正直,无诳无谄。此后六戒诸教标列,或小异同,皆不相违。又有一经中,合语四为三,谓不诽谤、不欺诳、不妄语,加不饮酒、食肉为四。《华严》于语四中,妄言、两舌、恶口、绮语为次。此约重轻为先后也。
 
  嵩公<辅教编>列意三,为嫉、恚、痴。故前释贪,别依唯识。《璎珞》、《梵纲》,唯局大乘,故此不会。然其意三得为业道者,清凉《大疏》依《瑜珈》释云:“贪若未决,但名烦恼。决即名业,嗔痴亦然。故意三中, 要具五缘,方成业道。言五缘者,一事,泛言他物,他所摄故。二体,所贪物体,即金银财宝等。三差别,于中有三,一不求,始欲名求,即他物想。二不愿,希得属已,即是乐欲。三不贪,终起夺想为贪。于差别中,前二方便,后一究竟。并前事体,即是五缘。于此五中,若阙究竟,但名烦恼,善恶相反,成业例然。
  言及施戒者,谓持十善时,又广行惠施,故感欲天,衣食自然,宫殿随身,眷属围绕。如是果报,由布施故,天人寿长,由持戒故。然前云十善,此又云戒者,此或是近住戒,或出家戒等。如《报恩经》中说,有一日一夜持近住戒,或沙弥戒、比丘戒等,故别言之。而言等者,即等取忍进定,或馀善法,谓供养三宝,孝顺父母,修八福田等,但十善为正因,馀皆助因。而是有漏心修故,不免轮回,非如菩萨通无漏者。
  言生六欲天等者,泛言天者。《俱舍》云:“光洁自在神用,得名总为三界,别为二十八天。谓欲界六天,色界一十八天,无色界四天。”言欲界者,谓饮食、睡眠、男女情爱,故名欲界。
  言六天者:一曰、四王天。寿五百岁,以人间五十年为一昼夜,阴阳如人世。二、忉利天。此云三十三寿,一千岁,以人间百年为一昼夜,以相抱为阴阳。三、炎摩天。此云时分,以莲华开合为昼夜,故曰时分。寿二千岁,以人间二百年为一昼夜,以身相近为阴阳。四、兜率天。此云知足,于所受乐常知足故。居处倍前,寿四千岁,以人间四百年为一昼夜,以执手为阴阳。五、化乐天。谓随心意乐,自化乐具,还自受用故。寿八千岁,以人间八百年为一昼夜,以相熟视为阴阳。六、他化自在天。谓他化乐具,自得受用故。寿一万六千岁,以人间一千六百年为一昼夜,以暂瞬目为阴阳。自此已还,名为欲界。
  言修四禅八定者,梵语禅那,此云静虑。《法苑章》云:“静者,性离嚣尘、沉浮等障。虑者,专心一志,筹度境门。然,诸无色定有静无虑,纯定心故。欲界等持,有虑无静,多散动故。唯色界中,静虑均平,故得此名。
  言四禅者:一有寻有伺:静虑寻伺,亦名觉观。对治欲界,恶不善法故。然,寻约粗相,伺约细相。二无寻无伺:静虑离前、初禅觉观之心,生欢喜故。三离喜:静虑离前二禅喜心,尤喜双忘,住于乐受故。四离喜乐:静虑前三禅喜乐,苦乐双忘故。
  言八定者,四禅之后,加无色空定。谓一者、空无边处定:前色界中,所有色想今皆超越,住无边空处故。二、色无边处定:前色与空皆不离识,今皆超越,唯住无边识故。三、无所有处定:前有识可住,今识亦不可得,若心若境,皆无所有故。四、非想非非想处定:前能离心识之想,今亦无故。此与四禅俱名定者,以四禅中有一分定义,故得定名。
  言生色、无色界者,由修四禅得生色界,谓有五蕴色身,故名色界。言无色者,谓无粗色蕴,但有四蕴心,及心所依定而住,名无色界。注题中下通妨恐有难云,此既具明五趣,何故题中但标原人不言天等。注先牒难,界地不同下正答应云,界趣不同,或笔悮耳。三途人天类趣各别,欲、色、无色依地有殊,言见闻不及者,天堂、地狱、鬼趣、孔老不谈,俗眼不见,故云尔也。凡俗已下约所对机,言尚不知末者,且以天为本,人畜为末者,世人但知人畜草木依天所生,不知人畜从自业招妄,谓天生,是不知末,况能知彼天等果为何物?
  纵若说者不过但云,清气上升高明悠久,无声无臭以为至极,更不信有佛教所说,能盖天地之实者。故曰:况肯穷本,岂复能知空生大觉如海一沤者乎?故对下结意,此二句出立题意,今叙下出此文意,故名一句结门。可知注中然业有下辨业报差别,业以造作为义,然体有假实,身语是假,思是实体,然思有三种,谓审虑决定,动发正取,动发方成业道。
  谓动身思是身之实,发语思是语之实,审决二思但是方便意业有无。如《法苑章》辨注,一恶者便前三品十恶是,二善者即前五戒十善等是,三不动业者即前四禅八定,对欲界散动,得不动名。言报亦有三时等者,报以酬因为义。现报者,现在作善作恶现身受报,如服狼虎药,立时见效。此约极猛利心作业,故得现报,如琉璃王诛灭释种,生陷阿鼻。法照和尚专念弥陀,生归极乐,更不历中有身也。
  二生报者,今生作业来生受报,如今岁种麦来岁收刈。三后报者,今生作业隔生方受,如负二人债,强者先牵善轻,恶重则先受恶报,恶轻善重则先受善报,则以后受者为后报也。此约善恶间杂,复由轻重分先后耳。馀经论说,此三之外复有不定报,对时料拣复有四句。谓一时定报不定,二报定时不定,三时报俱定,四时报俱不定等。
  三总结。
  据此教中,业为身本。
  业为身本者,但知此身从业所招,而更不推业从何来。良由根钝未能穷究,此如西方宿作论师所计。彼见今世作善而现身受苦,作恶受乐,便作是思:若由士夫现在所作,即应颠倒。当知,由彼宿世业行,是故今世作善,能坏宿业;宿业既尽,即得涅盘等。
  三就彼诘难二,初总诘造受,
  今诘之曰:“既由造业受五道身,未审谁人造业?谁人受报?”
  彼应答云:“不过是我身心能造故。”
  后蹑迹申难,于中二,初身心各别难。于中又二,初难身二,初牒彼所立,
  若是眼、耳、手、足,能造业者,
  应再诘云:“汝言身心能造者,且汝能造之身,不过眼、耳、手、足等而已。若此云云者,牒彼所立。
  后正设难。
  初死之人,眼、耳、手、足宛然,何不见闻造作?
  宛然者,谓分明之义。此以现在例过去也。由彼不了身等是假,执为实能造,故招此难。
  后难心二,初总难二,初按定,
  若言心作,
  后正难。
  何者是心?
  因前难身,彼辞理屈,遂别执心。故今诘云:“汝所言心,何者是耶?”然佛教说心,凡有四种:一肉团心,五藏中火也。二缘虑心,通八种识,俱能缘虑,自分境故。三集起心,唯赖耶识,集诸种子,起现行故。四坚实心,即如来藏性是也!今人天机,不知后三,故招此难。此与世俗言心,大同。
  后别诘二,初肉心二,初正难,
  若言肉心,肉心有质,系于身内,如何速入眼耳,辨外是非?是非不知,因何取舍?
  言有质者,以肉团心属色法故。但是心等所依,无实作用。言如何速入眼耳等者,然佛说第六意识有二义用:一与五识俱行,如眼缘色时,意亦缘色,分别皀白,起殊胜解。耳缘声等例,亦如之。二、不与五俱,名独头意。如前五不缘境时,内自思等。今人天教,不知缘外境者,是意识作用,执以为心,故招此难。
  后结难。
  且心与眼、耳、手、足,俱为质碍,岂得内外相通,运动应接,同造业缘?
  显肉团心无作用也,如其有用,肺等应然。则诸已死,应能缘虑。
  后破执情虑二,初牒彼救词,
  若言但是喜、怒、爱、恶,发动身口,令造业者,
  恐彼救云:“心能喜、怒、爱、恶,发动身口,故能造业。”此乃认情为心,不知喜怒等,但是意识心所法也。
  后以理诘责。
  喜怒等情,乍起乍灭,自无其体,将何为主,而作业耶?
  乍起乍灭者,谓对顺情境,则喜则爱。对违情境,则怒则恶。境来,则起境。去,则灭。殊不知,心体常恒,本无起灭。若境去心无,心即断灭,谁为主宰,而作业也?
  二身心相合难二,初先难二,初牒彼救词,
  设言不应如此,别别推寻,都是我身心能造业者。
  亦蹑前转破也。由前身心别破,彼遂立身心相合义,应先救云“不应如此别别推寻”,都是我身、我心,总合能造,故此牒云,设作此说者。
  后蹑迹正诘。
  此身已死,谁受苦乐之报?
  纵言身心相合,则身死心灭,谁受报耶?若许心不灭,则无此难!
  后遮彼转救四,初牒彼救词,
  若言死后更有身者,
  二正申难,
  岂有今日身心造罪修福,令他后世,身心受苦受乐?
  恐彼救云:“前身虽死,仍有后身;前身造业,后身受报,复有何过?”岂有下难意,谓若心不威,自作自受,属于一人,于理则可。汝今既报,身心俱灭,则后身心非前身心,不应彼作,而令此受。其犹前官枉法,后官被黜,安有此理?
  三结成违理,
  据此,则修福者屈甚,造罪者幸甚;
  言修福者屈甚者,谓现身修福,而由前身所造恶故,令现受苦。如现职官,清廉有德,而以前官枉滥之罪加之,不亦冤乎?造罪幸甚者,今世行恶之人,而以前世善故,得享其福,如现职脏滥,而以前官清廉之功赏之,不亦幸乎?盖不应得而得,故曰幸也!甚,谓过甚。
  四结责。
  如何神理,如此无道?
  神理者,即业理也!业由心造,故得名。神业理至公,必不如此枉滥,但自彼宗不能深究,率情而论,故似枉也!
  四结显未了,
  故知,但习此教者,虽信业缘,不达身本。
  既信业报,则胜前儒老,唯执自然气命等故致。虽言但不知业由心造,心法刹那,自类相续,故云不达身本也。前后论意,皆蹑迹相,破如此人天宗于业报。业报即是儒道所迷,故但举业报足破之矣!未达色心从缘等,是此教所迷,即以小乘复为能破。
  二释小乘教四,初牒名,
 
 二、小乘教者,
  乘,以运载为义;谓依因缘教,悟生空理,修自利行,取灰断果。运载众生出于三界,故名曰乘。不求大果,阙于利他,故名曰小。小之乘故,拣大得名。此以大乘贬他,立号故尔。
  二正明彼教宗三,初总显因缘三,初明缘生果,
  说形骸之色,思虑之心,
  形骸之色,拣外四大;思虑之心,即意识也!此之色心,即缘生果。
  二明生灭相二,初法,
  从无始来,因缘力故,念念生灭,相续无穷。
  后喻,
  如水涓涓,如灯焰焰。
  言无始者,拣于外宗有初始,故又但知今世而已。因缘力者,出生灭,所以由内六识为所薰,三毒为能薰,起惑造业为能招。因缘念念生灭者,此之身心,既是有为之法,故有四相迁流。前前念灭,后后念生。相续无穷者,谓后后续于前前不断绝故,如水下举。此二喻以显生灭之相,涓涓点滴,流注不断。而前前非后后,如灯焦炷,前焰非后焰。虽前后不同,不妨相续,无始至今。
  三明身心相依以立。
  身心假合,似一似常;
  身心假合者,互相资持,如束庐故,谓身心为二。而不相离,故言似一。前后生灭而恒相续,故曰似常。
  二别明染净因果二,初染五,初因迷起执,
  凡愚不觉,执之为我。
  凡愚不觉者,无明覆故。执之为我者,即我执俱生。
  二因执起惑,
  宝此我,故即起贪贪名利以荣我、嗔嗔违情境,恐侵害我、痴非理计校等三毒。
  实此我故者,即我执分别。宝者,爱重义故,即起已下,因执起惑,由我执固,生烦恼障。烦恼障品虽复有多,三毒胜故。贪者,《成唯识》云:“于有有具,染著为性。于顺情境,起爱著故。”嗔者,“于苦苦具,憎恚为性,注意可了。”《圆觉》又云:由于欲境,起诸违顺,境背爱心,而生憎嫉,造种种业。是故复生地狱、饿鬼。痴者,于诸理事迷暗为性,由痴覆故,于逆顺境不能了达,遂起贪嗔。言三毒者,从喻得名,如毒蛇毒药,触必伤人,服必丧命。此三亦尔,能害众生,法身慧命,故名曰毒。
  三因惑作业,
  三毒击意,发动身口,造一切业。
  击者,薰动义;即以三毒为能薰,意识为所薰。如风击静水,以成波浪。言发动身口,造一切业者,即前十恶等。
  四因业感果二,初总示二,初二报差别,
  业成难迯,故受五道苦乐等身,别业所感;三界胜劣等处,共业所感。
  此报有二:谓五道等身为正报,三界九地为依报。由造十恶,受三途等苦;由修戒善,受人天乐,故云受五道等。注云:别业所感者,人天造受不同故。三界胜劣者,如以欲界望色界,则色界为胜,欲界为劣。以四王望忉利,则忉利为胜,四王为劣。注云,共业所感者,多人同造同感,故名曰共。
  后三道不断。
  于所受身还执为我,还起贪等,造业受报。
  《金刚经疏》序云:“惑业袭,习报应,纶轮尘沙劫波,莫之遏绝。”故经论呼人为数取趣,谓数数起惑,造业受报故。《中篇·染染者品》云:“经说贪欲、嗔恚、愚痴、是世间根本。”乃至云:“三毒因缘起于三业,三业因缘起于三界。”是故,有一切法,证此可知。
  后别显果相二,初明二报无穷,
  身则生老病死,死而复生。界则成住坏空,空而复成。
  注明四劫状二,初广叙成劫三,初蹑前标举,
  从空初成世界者。
  二正引《俱舍》四,初总明器界成立始,
  颂曰:空界大风起,傍广数无量,厚十六洛叉,金刚不能坏,此名持界风。光音金藏云,布及三千界,再如车轴下,风遏不听流,深十一洛叉,始作金刚界。
  二别明器界成立相二,初正宗,
  次第金藏云布,再满其内,先成梵王界,乃至夜摩天。同鼓清水,成须弥七金等,滓浊为山地,四洲及泥梨、咸海外轮围,
  后结二,初处,
  方名器界立。
  后时。
  时经一增减,
  三辨正报成义,
  乃至二禅福尽,下生人间。初有地饼、林藤、后粳米不销,大小便利,男女形别,分田立主,求臣佐,种种差别,经十九增减。
  四总结时数,
  兼前总二十增减,名为成劫。
  三会外宗三,初总会四,初标举,
  议曰,空界劫中是道教指之,云虚无之道。
  二辨异,
  然道体寂照,录通不是虚无。
  三纵夺会释,
  老氏或迷之,或权设务绝人欲,
  四结。
  故指空界为道。
  二别会三,初合一气,
  空界中大风,即彼混沌一气故,故彼云道生一也。金藏云者,气形之始,即太极也。再不下流,阴气凝也。阴阳相合,方能生成矣!
  二配三才,
  梵王界须弥者,彼之天也。滓浊者地,即一生二矣。二禅福尽下生,即人也。二生三,三才备矣。
  三合万物二,初正会,
  地饼已下乃至种种,即三生万物也。
  后结示。
  此当三皇已前,穴居野处未有火化等,
  三遣疑二,初明错谬异说,
  但以其时无文字记载,故后人传闻不明,展转错谬,诸家著作种种异说。
  后重释二教不同所以。
  佛教又缘通明三千世界,不局大唐,故内外教文不全同也。
  后略辨馀三三,初住,
  住者住劫,亦经二十增减。
  二坏,
  坏者坏劫,亦二十增减,前十九增减坏有情,后一增减坏器界,能坏者是火、水、风三灾。
  三空,。
  空者空劫,亦二十增减,空中无世界及诸有情也。
  后结无穷二,初法,
  劫劫生生,轮回不绝,无终无始。
  后喻。
  如汲井轮。
  注二,初对世教辨优劣,
  道教只知今此世界未成时,一度空劫,云虚无、混沌、一气等名,为元始。不知空界已前,早经千千万万遍成住坏空,终而复始。
  后结功超胜。
  故知佛教法中,小乘浅浅之教,已超外典深深之说。
 
 五蕴初起,曰生。蕴熟衰变,曰老。四大增损,为病。五蕴灭坏,为死。上释前别业所感界,则下释前共业所感界。缘辨果,曰成。暂有所依,曰住。三灾变灭,为坏。荡然无物,曰空。生死相续,成坏相仍,循还无穷,法尔如是。注中别明世界成住坏空之状,于中先广叙成劫,初句蹑前标举,颂曰下正引俱舍颂也。空界者,前界坏劫之后第二十空劫也。又此空界,即空轮也。梵语洛叉,此云亿,谓此风轮厚十六亿。《阿毗昙论》云:世界空二十劫后将成之时,乃有毗岚风鼓之,以为风轮最居其下,厚九亿六万由旬,广十二亿三千四百五十由旬。虽数量小有不同,大抵皆同,风轮居下也。风力大故,金刚不坏,此名一句结风名也。
  此风有持界之用,持界即风持业,可知言光音金藏云,至始作金刚界等者,金藏即云之名。云色如金,注水无穷,故曰金藏云,升至光音天也,遏止绝也。若无风止,水注无穷,北山云大云升空降雨如轴,积彼风轮之上,结为水轮。水轮最上,坚凝为金,如乳停膜,是为金轮。
  《俱舍》云:水轮厚八洛叉,又因本经云水聚厚六十万由旬,水上别有大风吹转,此水于上成金,如乳上生膏,是名金轮。厚三洛叉,二万由旬,论中引颂十一洛叉者,通取水轮八洛叉及金轮三洛叉,故成十一也。此意明金轮依水轮,水轮依风轮,风轮依空轮,空轮最在下,金轮最在上。
  次第金藏云下,此明器界成立之时相。北山云,三轮既成雨自空飞注金轮上,彼注云雨滴如车轴,昼夜不息犹如河泻。先成梵王界至滑水成者,谓风吹此水,清者上升自上至下,次第先成色界梵王天,及欲界空居四天也。须弥七金等一句,在清浊之间,忉利居须弥顶,四王居须弥之半,故但举须弥,则二天可知矣。
  七金者,一踰健陀罗山,此云持双。二伊沙□罗山,此云持轴。三朅地洛迦,此云檐木。四苏达黎舍那山,此云善见。五頞湿缚羯拏,此云马耳。六毗那怛迦山,此云象鼻。七尼民达罗山,此云鱼名。此七皆金所成,故曰七金须弥,居中七金绕之,滓浊为山。地者滓淀也,谓稠泥之属,结为土后,诸山及平地也。四洲即东胜身、南赡部、西牛货、北俱庐。此四居须弥四畔,咸海之中,盖汀渚之谓,故曰四洲。泥犂,即地狱名也。言咸海者,即四洲所依之海,其水味咸,拣七金山间香海,故外轮围者,即铁围山在咸海外,此等皆前滓浊所成。
  方名下二句,总结上句,结处下句。结时此总明一大化佛所王一三千界,同时成立。言一增减者,谓从人寿八万四千岁时,百年减一岁减至人十岁时,名曰减劫。复从十岁百年增一岁,增至八万四千岁,名曰增劫。先减后增,合云减增,以顺文故但曰增减。齐此时量名一增减,谓器界成立经尔许时也。乃至已下辨正报成义,引《俱舍》等文。
  言二禅等者,谓光音天人受天福尽,当堕人中。此时下生,身有光明,飞行自在,喜乐为食,意生化身,是时大海乍增乍减,开川原路,水所减处有地肥出,如细蜂蜜,香色美味。复生地皮,亦名地饼,地味尽已复生林藤,人皆食之,因贪食故遂失神通,光明亦灭,世间黑暗,菩萨慈悲现作日月星辰照耀。
  《起世经》云:宝意菩萨作日天子,宝吉祥菩萨作月天子,宝光菩萨作星宫天子,林藤灭已后生秔稻,朝割暮生。由食米故遂有便利,分男女形爱欲滋彰,人又乃具竞割稻谷,畜积自供,强弱相凌无能制者,集众相议立一智者,为土田主,众共给之,主不能独治故求臣佐等。言种种差别者,即宫室、城廓、舟车、服用之类,经十九劫人理方全,兼前下总结时数具,如《俱舍》等论及慈恩劫章颂说。
  议曰:下会释外宗,所以会者,以佛教说从空劫次第有天地万物,而儒老亦以从虚无太极等,渐生天、地、人等,二宗所说为同为异,故须会释以决疑情。今初正会议曰者,论主评也。空界劫中至虚无之道一句,正标举亦牒外人疑辞也。恐人疑云,佛教空劫将非老氏所谓虚无之道乎?以虚无之言同空义故,亦先天地生,似同其时。今论意云,粗说似同,故云尔也。然道体下明究实则异,谓佛教说空劫,对成住坏一向是空,非真空妙有之空也。道之为物至妙虚通,不属空有,若以空为道非真道也。
  老氏下,纵夺会释,先夺以显异,详老氏意未必定指空劫为虚无,但彼先天地生及道生一等语,似当其时,恐后人不了,便指空劫遂成执著,故曰迷之。然空劫约时,虚无约道体,岂得同耶?或权设下,纵成显同,其实道非空有,不妨在空同空、在有同有。今老氏约道在天地先,故曰虚无,又欲救人之弊,以世人著有。故老氏云:大道虚无,曷尝有哉?故曰务绝人俗。人欲者,即著有之见。
  如《道经》云:五色令人自盲,五味令人口爽等是也。又初章云:常无欲以观其妙,常有欲以观其徼,岂非务绝人欲之谓耶?空界中大风即一气者,此风即前持界风,是风轮也。混沌即阴阳未分,老氏谓之冲气也。故彼下引彼文证言,道动出冲和之气,故曰道生一也。金藏云下,会儒门五运之说,雨下不流者,即前云雨如车轴,下风遏不听流论,以此为阴气,则以金藏云为阳气也。即前一气至此转为阴阳,虽为阴阳而尚未分散,故曰相合,犹属一也。
  梵王界下别配三才,寻前论文会释可了,而论以天地为二,三才为三者,盖论主高悟与明皇义异,可以意得不必守文,地饼云云,其义易了。若会儒宗者,梵王已下即太极生两仪,地饼已下即四象生八卦等,言三皇已前者。然依世典说三皇有二顼公纪年缉,事引古今说云:混沌初分,清气上升,浊气下沈。此时有盘古出,治一万八千岁,盘古死后形分为物象,遂有山川、草木、日月、云雷等,自此有天皇氏、地皇氏、人皇氏,此名三皇各治万八千岁,次有巢氏、燧人氏,此后方有伏牺、神农、黄帝为后三皇。伏牺书八卦、造书契,神农作耒耜以播种百谷,尝药草以愈众疾,黄帝制宫室、衣服、舟车、器用,定婚嫁丧制之礼等。而上古之时茹毛饮血,穴居野处,人畜无别,自有巢氏出,教民夏居橹巢,冬居茔窟,方变穴居野处之风。燧人氏兴钻燧出火,民始熟食,故曰三皇已前至火化等。
  但以其时下遣疑,恐有疑云:孔老所说与佛教既同,何故此方不说四轮及光音天人下生,而说盘古等耶?故论释云:此方上古之时既无文字可考,所以不得其详,今但据老氏道生一等语及太极五运之说,有与佛教略相似理,故为会之。佛教下重释二教不同所以,纵此方有说才肇兴之事,不过但知四海九州之内而已。而前俱舍等经论所说,乃通叙化佛所王之境。
  言三千者,俱舍颂云:四大洲、日月、须弥庐、欲天、梵释各一千说,名小千界。此小千千倍说,名一中千,此千倍大千皆同一成坏。言不局大唐者,论主且约当时云尔,即目震旦国也。如仁王等经论,说此阎浮提有十六大国、二千中国、十万小国,而震旦不在十六之数,故知前会儒老,且欲接此方之机耳,其实内外不得全同。
  然《庄子》云:无极之外复有无极,又云***外圣人存而不论。盖以时机未达,故孔老存而不言,而大雄之化普被三千,遍该五性,其教纲恢张不得不尔。然此三千尚约小教,方之华藏,不啻毫末之于大空尔。住者下略辨馀三住劫可知坏劫中言,前十九增减坏有情者,谓于一减劫末,人寿三十岁时,饥馑劫起七年七月七日,由漫风吹起,其方所令时节失度,五谷不成,故致饥馑。人寿二十岁时,疾疫劫起,由恶鬼神损害于人,七月七日而止。人寿十岁时,刀兵劫起,草木皆化刀杖互相杀害,唯以刀杖而自庄严,七日七夜而止,当时世界应无有情,此据小教所说云尔。
  言后一增减坏器界者,初火灾起坏及初禅,由七日轮起于空时,大地须弥皆发火焰,俱时洞然,以其热故,吸下水轮,水如酥油,一切皆尽。七度火灾之后有水灾起,坏及二禅。七度水灾之后有风灾起,坏及三禅。故论结云,能坏者是火、水、风等三灾,空劫可知。
  问:彼时既空,谁复知其劫数耶?答:以他界住劫,较之可知,言劫劫下结无穷。上三句法说,下一句喻明,注中形对世教以辨优劣,文相易了,故知下结,功超胜言。浅浅之教者,后四教相望,前前浅后后深,此乃浅中之浅尔。若对人天则亦次深,然不对彼,以人天教未出三界故。
  五结示二,初明轮回所以,
  都由不了,此身本不是我。
  后释无我二,初标牒,
  不是我者,
  后正释。
  谓此身本因色、心和合为相。
  应先问云:“何故生死轮回不绝?”答云:“都由不了云云。”所以起惑造业,生死轮回。问:“何故不是我?”论牒云:“不是我者,谓此下释圆觉云,众生无始,妄认四大为自身相,六尘缘影为自心相,众生不了,妄计为我,离色心外 ,谁是我者?”
  后净二二,初假相析法三,初粗析三,初标,
  今推寻分析,
  二释,
  色有地、水、火、风之四;心有受能领纳好恶之事、想能取像者、行能造作者念念迁流、识之四。
  承前起由前云,不是我者,本因色心和合成,故外人问云,色心和合,即是我身,那言不是?答:“妄情执著,则似有之。观智分析,则知本无。良以愚法声闻,不了即色明空,要须假想慧数析法,方知是空。故云推寻分析也!色有等者,色以质碍为相,然色通形,显长短、方圆等,谓之形。色青黄赤白等,谓之显色。地水火风名为四大,此之四法,周遍一切有为法中,故名曰大。”
  《圆觉经》云:“我今此身,四大和合,所谓发毛、爪齿、皮肉、筋骨、髓脑、垢色,皆归于地。淫涕、脓血、津液、涎沫、痰泪、精气、大小便利,皆归于水。暖气归火。动转归风。四分分之,色在何处?”
  心有等者,前色蕴名色,此四蕴名心。蕴者,积聚为义;积聚多法成一蕴故。受,以领纳为相,别有三受:谓苦、乐、舍。想,以想像为相,攀缘前境,追忆往事等行,以迁流为相。然有与兴相应、不相应异。且相应者,小乘心所四十六法中,除受、想二法,馀皆是也。不相应者,有十四种,《百***》详明。识以了别为义,小乘唯一意识。
  三通略总结。
 
附录(二)
 
 
  若皆是我,则成八我,
  二细析二,初析色二,初标,
  况地大中,复有众多?
  后释二,初约体显,
  谓三百六十段骨,一一各别。
  后约相显。
  皮毛、筋肉、肝心、脾肾,各不相是。
  论中,举三百六十段骨等,犹是粗说。若从粗至细析者,谓四支五根。渐渐分析,一分析作四分;四分析作十六分,析至极微,名邻虚尘与空无别,方名曰空。
  皮毛下,论约相显易知内外,各举其四。各不相是一句,总前多法,既不相是,谁为我者?又前水火风大,此应例准析之。水大易知,火风二大,虽各是同,依根说异;如呼吸奔走,欠伸之类,亦各用别。然,泛明色蕴有十一法,谓五根五境,及无表色。今但说身,故不言境等,应例析之。
  后析心二,初标,
  诸心所等,亦各不同。
  后释。
  见不是闻,喜不是怒,展转乃至八万尘劳。
  心王所有差别业用,故曰心所。然小乘心所都有四十六法,总成六位,有五十一种行相,广长具如别释。但今论意,欲显此中无实我故,若欲细辨,恐致亡羊。言见闻喜怒者,见闻易知喜怒,既儒宗所谓七情,亦不难前心所法等,论中别举令俗易知。
  言八万尘劳者,即八万四千烦恼,略举大数云尔。谓依根本十惑,一贪、二瞋、三慢、四无明、五疑、六不正见、七身见、八边见、九见取、十戒禁取。然,一惑有力,复各成十,十惑成百,计分三品:上品重故,分上、中、下,即成三百。中下不分,但各成百,总为五百。于自,五尘总起五百;于他,五尘总起五百,名本一千。又于自他五尘,一一别起,五百即成五千。依别迷四谛苦集灭道,各有五千,故成二万,并本一千,为二万一千。依贪瞋痴,及等分行,各二万一千,故成八万四千。取坌污义故,扰动义故,名曰尘劳。广如别释。
  三显无我三,初总明,
  既有此众多之物,不知定取何者为我?
  即假设问也。
  二别示二,初约即蕴,
  若皆是我,我即百千一身之主,多主纷乱,
  出过,即有多我之过。
  后约离蕴。
  离此之外,复无别法。
  三总结,
  翻覆推我,皆不可得。
  即离相待,故曰反覆。
  二实智断证二,初承前起由,
  便悟此身,但是众缘似和合相,元无我人。
  前假观析法,以为方便,观行成熟,实智发生。然小乘修行,不出四谛,谓知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。于中,苦是世间果,先举令知。
  言但是众缘假和合者,即前四大五蕴等,多法聚集。于中,无有实主宰者,名无我人。
  后正明断证二,初四谛,
  为谁贪瞋?为谁杀盗、施戒?知苦谛也。遂不滞心于三界有漏善恶,断集谛也。但修无我观智,道谛。以断贪等,止息诸业,证得我空真如,灭谛。
  后四果。
  乃至得阿罗汉果,灰身灭智,方断诸苦。
  为谁贪瞋等者,为者,与也。反前实此我故,起贪瞋痴。今既知我本空,何用贪、瞋、杀、盗、施、戒?如设筵,宴以待宾亲;严器械,以御寇盗。无宾则杯盘安设?无盗则器械何施?注云知苦谛者,苦以逼迫为义,谛以审实彰名,佛说苦定是苦,故名曰实。如实知苦,即是审义,苦谛之体即五蕴身心。谓此身心是众苦所依,故言众苦者,即三苦、四苦、五苦、八苦等。言三苦者,谓苦,爱苦苦、乐受坏苦,舍受行苦。言四苦者,谓生、老、病、死;五苦者,前四苦加上五阴盛苦;言八苦者,前五之上加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三,为八苦也。遂不滞心三界等者,从喻得名。如世漏室不堪居止,漏器不堪举用。然,漏有四种:谓欲漏、有漏、无明漏、见漏。言有漏善恶者,谓依造之思同时王所与漏相应,所修善等皆有漏。摄拣无漏善,非集谛也。恶业可知。注云断集谛者,集以增长生死为事,集谛之体通业惑等。
  言但修无我观者,即人无我,其实有无常、苦、空、不净等观,及八正道等。今但以无我为门,摄无常等。反前执我故,偏说之。注云道谛者,道以除患,为功正取生空智为体,即前无我等观,兼摄馀行为助伴也。言以断贪等者,方蹑前起,即以前道谛智为能断,贪等为所断。三界九地,分别俱生,烦恼障品,皆在等言之中。
  言止息诸业者,因惑起业,惑既不生,业自停寝。此断贪等,犹属道谛,相蹑而起。证我空真如者,智有二用:一能断惑,二能证理。我空真如者,即五蕴等中,无实主宰性,一分生空理也,即小乘三种无为:一择灭无为,二非择灭无为,三虚空无为。注中言灭谛者,灭以累尽为名,即惑苦皆亡大患永灭。
  言乃至得阿罗汉果者,乃至中间含诸位故。然,小乘断证位次,不出道前七贤,道后四果。言七贤者:
  一、五停心观:谓初作五种观想,止息妄心也。一多贪众生,作不净观。有五不净:一种子不净,二住处不净,三自体不净,四自相不净,五究竟不净也。二多瞋众生,作慈悲观。三多痴众生,作缘生观。四散乱众生,作数息观。
  二、别相念观:别别观察身受心法。谓观身不净,五种不净如前所说。观受是苦,苦受、苦苦等,亦如前所说。观心无常,念念生灭。观法无我,五蕴假合。四法次第,各别观察,故曰别相。
  三、总相念观:谓随身等,即具苦、空、无常、无我四观,一时故名总相念也。此上三位,名三资粮。四、暖位:如世钻火暖相初生火之前相,圣道将起,行相亦然故尔。谓创观欲界,四谛各有四相,共十六相。苦下四者,谓苦无常、空无我。集下四者,集因生缘。灭下四者,灭净妙离。道下四者,道如行出。上二界四谛合观,亦有十六,共三十二。此位之中,初起智观。五、顶位:可动法中此最为胜,如人首顶最极尊故。亦观于前三十二行,心渐成熟故。六、忍位:忍可谛理,故名曰忍。此忍分三:下忍位者印可于前三十二行。中忍别作七周减缘,二十四周减行,如以无常观欲界苦,乃至以行观上界道。上忍唯一刹那,重观欲苦七世第一位,有漏道中最第一故,亦一刹那重观欲苦一行。但智胜劣,与上忍异。此上明道前七贤也。
  言道后四果者,于中有四向四果,谓之八辈。初预流向,修十六心,谓上下八谛,各有一忍一智。如缘欲界四谛,起苦法智、忍苦法智,集灭道三例然。上界四谛,名苦类智忍,谓于欲界苦同类故。苦类智等,于中八忍,名无间道,八智名解脱道。前十五心,八无间、七解脱,名预流向;第十六心,第八解脱,名预流果。此位有二行相:一正住果,未断修惑,皆属见道。二进修果,即属修道,断欲界修惑。
  六品六无间、五解脱,名一来向;第六解脱,名一来果。但有一度来欲界故。
  断后三品,三无间、二解脱,名不还向;第三解脱,名不还果。更不来复欲界生故。
  断上二界七十二品,上二界有八地,每地九品,故有七十二品也。修惑七十二无间、七十一解脱,名阿罗汉向。自止已前皆属修道。第七十二解脱,名阿罗汉果。证五分法身,名无学位。梵语阿罗汉,或阿罗诃,此云应。应有三义:一应已永害烦恼贼故,二应不受后有身故,三应受人天妙供养故。
  言灰身灭智者,肇公大患,莫若于有身,故灭身以归无。劳形莫先于有智,故绝智以沦虚智。以形患形,以智劳轮转修途,疲而不已。所以小乘得以四果已,化火焚身,身智俱灭,入无为界,受寂灭乐。依三乘教,此处应列辟支佛位。论不明者,与前声闻同,观生空理,同断烦恼障,证灰断果,故不别说。
 
 三结成所本。
  据此宗中,以色心二法,及贪瞋痴,为根身器界之本也。过去、未来更无别法为本。
  《大钞》云:“然,小乘计生死根本,虽有多义,略举其三:一计色心。如《正理论》第八说,经部师计现在色心等法,为染净因,意云如大乘第八为所薰故。二者三毒为因义,如大乘能薰故。《阿含》云贪、恚、愚痴是世间根本等。三者合取上二义。同大乘有能、所薰,方流转故。”若尔,焉异大乘?然似参经意而不同者,但六识为所薰,非第八。故纵说赖耶,但有名字。能薰又非七识,故全不同过去、未来等者。此以现在例,馀二世同,以色心三毒为本,不求别法。
  三就彼诘难三,初标,
  今诘之曰:
  二释二,初立理,
  夫经生累世,为身本者,自体须无间断。
  此以大乘义破之。言自体须无间断者,如大乘说第八识,故论云:“恒转如瀑流。”又《摄论》云:“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。”既言无始时来,则知无间断矣!
  后正破,
  今五识阙缘不起,根境等为缘,意识有时不行,闷绝、睡眠、灭尽定、无想定、无想天。无色界天无此四天。
  言阙缘不起者,谓大乘说眼识九缘生,耳识八缘生,鼻、舌、身三,七缘生。注中根,即增上缘境,即所缘缘。略举此二等,馀缘故随阙一缘,即不得起。言意识者,即独头意识。注中举五位,不行闷绝、睡眠二位。约下地说,无想二定,约上地说,谓无想定中,心想不生,此通外道所求之定。灭尽定者,前六七识一向不生故名灭尽,此定唯圣人得。二定次第应先无想,言无想天者即无相异熟,谓此天中是第六识心、心所等所不行处。此之五位,皆意识不行也。无色界、无四大者,谓此四天都无粗色,但有四蕴心、心所故,得无色。名前五识等,即是无心,此即无色,彼计色心为本。今既皆无,本义何在?
  三结难,
  如何持得此身,世世不绝?
  如大乘中许有第八持种之义,则无此难。
  四结显未了。
  是知专此教者,亦未原身。
  华严原人论解卷下(长安大开元寺讲经论沙门圆觉述)
  第三释大乘法相教二,初牒名,
  三大乘法相教者,
  以具修二利,具证二空;运载至于菩提涅盘,究竟彼岸,拣异前小,故曰大乘。广说诸法名数之相,名法相教,
  二叙彼所宗二,初总标举,
  说一切有情,无始以来法尔有八种识。
  言一切者,通五性故。无始法尔者,拣异外道八万劫等。八种识者,一眼识、二耳识、三鼻识、四舌识、五身识、六意识、七末那识、八阿赖耶识。末那,此云意;恒审思量,胜馀识故。阿赖耶,此云藏,具能藏、所藏、我爱执藏三义故。
  二别明本末二,初标本,
  于中,第八阿赖耶识是其根本。
  言是根本者,此识执持三性,名言种子与七能变,所变为所依,故从因至果,相续不断,故别名曰心。梵语质多,集起为义,集诸种子,起现行故。缘种子根身器界三类为境,总有三位:
  一、我爱执藏位,名义如前。
  二、善恶业果位,梵云毗播迦,此云异熟,有三义故,得异熟名。一、异时而熟,过去造业今世受报,今世造业来世受等。二、变异而熟,果生因灭故。三、异类而熟,因通善恶,果唯无记故。
  三、相续执持位,梵语阿陀那,此翻执持;谓从凡位直至转依,执持凡圣故。虽果中转成圆镜,亦但转名不转体,故具此多义,故能为本。
 
  二释成为本。
  顿变根身、器界、种子、转生七识,皆能变现,自分所缘,都无实法。
  言顿变果身等者,释成为本之义。能变,即自证分所变,即见、相二分。故《成唯识》云:“变,谓识体转似二分,相、见俱依,自证起故。”依斯二分,施设我法。彼二离此,无所依故。言转七识者,《成唯识》引《楞伽》云:“譬如巨海浪,斯由猛风起,洪波鼓溟壑,无有断绝时,藏识海亦然。境界风所动,种种诸识浪,腾跃而转生。”故知七识,皆是赖耶转变所成。言皆能变现自分所缘者,谓七识各有见、相二分,各从自证起故。言都无实法者,遮离识外,实我法故。
  三徵释二,初徵,
  如何变耶?
  外人乍闻识变之义,未达其旨,故作此徵。
  后释四,初正释,
  谓我法分别薰习力故,诸识生时,变似我法。第六、七识,无明覆故,缘此,执为实我、实法。
  全是彼论言我法分别者,众生无始六、七二识,横计我法,种种分别,薰在藏识,而成种子。藏识生七识之时,七识各有能变、所变,彼所变境,似实我法。六、七不了,执似为真。所以不了者,由无明覆故。譬如匠者,塑鬼庙门,他日经过,由迷醉故,悞为实鬼,而生惊怖,不知元是已所造作。凡夫愚迷,执实我法,不知元是自所薰习,自识变现,亦复如是。
  不言馀识者,前五第八,无此执故。缘此执为实我法者,谓六、七识。周遍计度,如执空华、二月,以为实华、月等。
  二喻明二,初标,二喻。
  如患重病心惛,见异色人物也。梦,梦想所见可知者,患梦力故,心似种种外境相现。
  此中者字,即目于人,非牒词也。患与梦,是二喻。二中随一皆能妄见,注意易了。言心似种种外境相现者,梦中所见根身、器界,全是心变,离心无别根身、器界故。
  后随便举梦二,初喻凡夫迷时,
  梦时,执为实有外物,
  后喻圣者了悟。
  寤来,方知唯梦所变。
  上标二喻,此下随便,但举梦尔。上喻凡夫迷时,寤来方知。下喻诸圣者,了唯识理故。
  三法合二,初总合,
  我身亦尔,唯识所变。
  应云根身、器界亦尔,文影略故。
  后别合二,初合梦时,
  迷故执有我及诸境,由此起惑造业,生死无穷。广如前说。
  后合寤来。
  悟解此理,方知我身,唯识所变,
  迷故执有下,合前梦时等,由此起惑云云者,如梦中人,执于梦境为实有,故于梦中,或悲或喜,受苦受乐,种种异相。注云:广如前说者,即指前人天小乘中所说善恶因果等,大乘望之皆识所变,前宗不了谓为实有,若释行相与彼不殊。悟解此理下,合前寤来已下之文。言唯识所变者,唯者,拣持义;拣离识外实有之法,持取识所变法,非全无也。又唯者,决定义;决定唯有能变识故。又唯者,显胜义;非无心所等,但识胜故。举王摄所故,但言识,识以了别为义,八皆了别故,广如彼论。
  四结成所本。
  识为身本。不了之义,如后所破。
  结成所本,注指后破可知。
  第四释大乘破相教四,初牒名,
  四、大乘破相教者。
  二释,
  破前大小乘法相之执,密显后真性空寂之理。
  注二,初标,
  破相之谈,
  后释,二初双指二,初经,
  不唯诸部般若遍在大乘经,
  后时。
  前之三教依次先后,此教随执,即破无定时节,
  二引义证成二,初证解通显密二,初双标列,
  故龙树立二种般若,一共般若,二不共。
  后双释,
  共者二乘,同闻信解破二乘法执故;不共者唯菩萨,解密显佛性故。
  后证明通前后二,初正明,
  故天竺戒贤、智光二论师各立三时教,指此空教,或云在唯识法相之前,或云在后。
  后辨取舍。
  今意取后,
  问:据下文中,但有破大乘法相之文,曾无小乘,此合双举?答:大乘既破,小岂复存?若别言者,与前不异,故不重说。言破执者,佛于权教之中,就世俗谛分别蕴处界等,差别之法。欲显从缘假有,渐渐诱物,令知世、出世间诸法本空,悟无生理。众生不了,执为定实,故佛说空教,破彼诸法定相之执,名破相教。盖但除其病,非除药也。言密显等者,拣非明说,故云密显真性空寂之理。即显性教中,所诠是即妙有之真空,非但空也。二宗空义,要须审知。注中分二,初双指经时,不唯般若遍在大乘是指经也。泛常多云,阿含四有,般若八空,今不但指般若名破相,馀经亦有。如《华严》云:法性本空寂无取,亦无见性空,即是佛不可得思量。《华严》云: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。《涅盘》云:乳无酪性,石无金性,众生佛性犹如虚空,迦毗罗城空、大涅盘空等《金光明·空品》之类 。
  但诸经中有破情处,皆属破相,良以此宗判教不局部帙,故曰遍在前三教下,即约时也。《智论》云:从得道夜,乃至涅盘常说般若,故云无定时节。是知以空为第二时者,就一类说非尽理也,故龙树下引义证成于有二,初证解通显密,即《智论》意于中,先双标后。共者下,双释言破二乘法执者,然声闻有二,一者愚法声闻,一向不信大乘故。二者广慧声闻分达法空,故《大品》云欲得声闻乘,当学般若波罗蜜等。
  肇公云,三乘同观性空而得道也。不共者下,菩萨闻空便知是即有之空有,遮表耳故,不著空见,不同二乘间空便厌有为,于严土利他,不生欣乐,但欲趣寂。又如天台别教,以《华严经》声闻在座,如盲如聋,名不共教。亦依此论,则知不共有二义故,一属通教则有般若,二属别教则在华严。故天竺下,证时通前后,言戒贤、智光等者,依《华严大钞》,指贤首起信疏初显教分齐。 
  中叙今略引云,谓天竺那烂陀寺同时有二大德,一名戒贤、二名智光。戒贤依深密等经、瑜珈等论,立三时教,以法相大乘为了义,谓佛初时说阿含等有教,第二时说般若等空教,第三时说深密等经,明唯识道理不空不有中道之教。智光依妙智等经、中观等论,亦立三时教,以无相大乘为真了义。
  谓佛初时说有,第二时说不空不有唯识之教,以根犹劣未能全入平等真空,故第三时方就究竟,而说缘生即空平等一味真空之教,故云各立云云。言或云在唯识前者,戒贤义也,或云在后,智光意也。今意下辨取舍,以约破相,意显性故取此。尔若空性相望,遮表有殊,知下自见。
 
 三破法相二,初正显所破二,初总诘,
  将欲破之,先诘之曰:“所变之境既妄,能变之识岂真?”
  《大疏》叙智光义云:“次第二时也,渐破小乘缘生实有之执,故说依他似有,以彼畏怖。此真空故,犹存假名,而接引之。”今则实有之执既亡,假名一将何立?故破之耳。彼宗意云,梦所见境虽非实有,能见梦想则不是无,故有力能变于境。今用无相宗,心境俱空义诘之,意云心境二法,相待以立境,既不有心,何独存故?云尔也。二别难相违,二初心境有无成异难,二初蹑彼所立以按定。
  若言一有一无者,此下却将彼喻破之,则梦想与所见物应异。 
  彼立心有境无,故注意由彼前来举于梦喻,成立境空心有义。彼谓梦境是无梦想,且有今就彼喻以难之。云若如所立,则心境成异,以一有一无故,虽难之,尚未显过故。但云按定后段,蹑此方显过也。
  后就各异以辨违。
  异,则梦不是物,物不是梦;寤来梦灭,其物应在。
  彼云,设如心境异者,有何过耶?故复难云,异则心境相乖,何以故?以能梦非所梦故,既梦与物两不相是,即应梦觉物只在也。如庄周梦蝶蝶,若非梦,梦亦非蝶;庄周睡觉,蝶应尚在,以周与蝶二物异故。法中可知,此则反彼境空心有,成心空境有也。
  后心境相乖,非理难。
  又物若非梦,应是真物;梦若非物,以何为相?
  言应是真物者,如周所梦蝶,应是真蝶;若是真蝶,还成境有。乖唯识故,问此与前难何殊?答前约有,无此约真假,前过尚轻,容假有故,此过尤重,真即实故。言梦若非物,以何为相者;如梦不是蝶,应离蝶外别有梦相。若别有者,其相若何?彼应无答。
  二归复能破二,初对前显胜三,初申今正义三,初就喻明空,
  故知梦时则梦相、梦物,似能见、所见之殊,据理则同一虚妄,都无所有。
  初二句,明随情似有;后二句,究实元空。《圆觉钞》云:所言梦者,但是寤人睡时,本有识心,由昧略故,忽然妄现能见之想,及所梦身所见境界等相,即呼此相而为梦也。于此虚妄一梦之上,似有内心外境之异,内心即倒想,外境即梦所见身,及所经由之地等。理实而言,心外无境,境外无心;所见之境,既脱体全空;能见想心,岂独是有?故曰同一虚妄都无所有。
  又梦所见境,分明似有,岂便有耶?若谓能执之想,寤来虽无不妨,未寤之时,而是有者。所见之境,寤来虽无,不妨未寤,亦应是有。或尔,即是心境俱有,何言唯识?是知众生本有性净、真心,由不了故,遂有三细六粗等现,即呼此等,云唯识也。于此妄识之上,似有内心外境之殊,其实境是识境,识是境识。
  佛于权教,说唯识理者,良由未显性净真心,且含在第八识中,以接劣机,待其根熟,方显心境俱空,至终教了义,方显真心本觉也。
  二法合二,初正合,
  诸识亦尔,
  正合。
  后释成。
  以皆假托众缘,无自性故。
  由此八识,托众缘生,谓亲因缘识种子是、增上缘所依根是、所缘缘境界、等无间缘谓前念引后念,八识皆具此四缘。别而言之,眼识九缘生等,既托诸缘,即无实自性也。此以破相宗意,结示正义云尔。
  三引证三,初中论,
  故《中观论》云:“未曾有一法,不从因缘生,是故一切法,无不是空者。”又云:“因缘所生法,我说即是空。”
  次起信论,
  《起信论》云:“一切诸法,唯依妄念而有差别。若离心念,即无一切境界之相。”
  后金刚般若。
  经云: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”又云:“离一切相,即名诸佛。”如此等文遍大乘藏。
  所引虽云破相,义兼实顿,寻文可知矣。今初先正引三文,后注总结,引中观偈意。初二句,出诸法空,所以法若实有,则不假因缘,既假因缘,即无自性。后二句,正显空也。后又云下,显即色明空,拣于二乘析法空也。下半云亦为是假名,亦是中道义。今但用前半,成立空义耳。《起信论》下,即彼真如门之文,正属顿教,意兼破相。言一切诸法者,即前教我法等。唯依妄念者,即前教八识等。谓前教我法等,皆依八种妄识所变,有种种相,离识之外,无别我法,故云尔也。此约所对生灭门中,就世俗谛则有;若离心念下,以真夺俗。就真如门能变之心,尚不可得,况所变境?心境两忘,离言绝相,即契真如门矣。
  后半正是顿宗,绝待之义。故论不引经云下,金刚般若文也。因须菩萨提疑云:“若菩萨修离相行,云何感得三十二相等有相之果?”故佛呵云:“须菩提!汝以三十二相为真佛耶?”故曰凡所云云。谓三十二相,从缘假有;如幻如化,故曰虚妄。若取相者,非见佛也。下云:“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”意恐须菩提见呵有相为妄,却执无相为真。虽离有边,还落断见故。佛意云,若知诸相从缘本空,即不离幻相,便见真佛。非离相外,别有佛耶?今但用初二句,以相空妄,显破相义。其下二句,通显性,实教义,故不引之。又云下亦是破相,经言一切相者,凡夫所执,五尘色相等,皆情计妄有。若离情计,相本寂然,清净法身,于斯显矣。皆破相义。
  二断义,
  是知心境皆空,方是大乘实理。
  即蹑前所引,结成正义。拣前法相,一有一空,非尽理故。
  三结成所本。
  若约此原身,身元是空,空即是本。
  三用后显性义以难破相二,初标,
  今复诘此教曰:
  后释三,初蹑前总徵二,初约人以诘,
  若心境皆无,知无者谁?
  言知无者谁,由此教中,但约遮诠,说一切皆空,未显不空真实之性。故肇公云:“若无圣人,谁与道游?”故云知无者谁。
  后约法以诘,
  又若都无实法,依何现诸虚妄?
  如实教中,世、出世法,皆依不空本觉心现故,《起信》云:“二者因薰习镜,谓如实不空,一切世间境界悉于中现。不出不入,不失不坏;常住一心,以一切法即真实性故。”《圆觉》云:“一切诸众生,无始幻无明,皆从诸如来圆觉心建立等;皆显真心随缘成事,不但寂寂而已。”
  二立理正难三,初现量相违破二,初立理,
  且现见世间,虚妄之物,未有不依实法而能起者。
  后指陈。
  如无湿性,不变之水,何有虚妄假相之波?若无净明,不变之镜,何有种种虚假之影?
  此有二意:一者、若望前立理之文,即提事别明,谓前言虚妄之物,必依实法起者,何者是耶?故指此二事,云如世波水、镜像之类,是也。二者、若直望法即二喻也,依理成事,有类于斯,喻意可知。
  二纵前夺后破二,初对前明顺,
  又前说梦想、梦境,诚如所言。
  即前难法相者,是诚如所言者,纵成顺理,盖心境俱空之义。若对法相,境空心有,则深有理。
  后对后显进,
  然此虚妄之梦,必因睡眠之人。
  若望实教,则阙妙有义。在睡眠之人,喻所依实性。
  三反质结破。
  今既心境皆空,未审依何妄现?
  但知梦想与梦境皆空,而不言睡人,则未尽理。
  三结成未三,初正结,
  故知此教但破执情,亦未明显真灵之性。
  二引证二,初法鼓,
  故《法鼓经》云:“一切空经,是有馀说。”有馀者,馀义未了也。
 
 后大品。
  《大品经》云:“空是大乘之初门。”
  可知,既佛有明文,则非是论主强破之也。佛意说空,但为破执。执为究竟,岂尽佛心?然,空性二宗,若望法相,则显大同;若空相望,则亦成异。大抵,空约密意遮诠,性约显了直说。《圆觉疏》五对《禅源诠》十异,恐繁不录。
  四总结三,初正结,
  上之四教,展转相望,前浅后深。
  二释成偏浅二,初浅,
  若且习之,自知未了,名之为浅。
  后偏。
  若执为了,即名为偏。
  先释成浅,虽前云有浅有深,若望显性,总名曰浅。后释成偏,故知浅深就法偏圆。约人,执则成偏,法非偏也。又清凉大师云:“圆机受教,无教不圆。偏机受教,圆亦偏矣。”若但执显性不融前教,未免亦偏。良以根有渐顿之殊,故教有浅深之异。若也慱究圆解,方可会其渊源。如其受一非馀,安得穷乎圆妙?
  三双结二名。
  故就习人,云偏浅也。
  第三、释直显真源三,初标牒大门,
  三、直显真源,习佛了义实教者。
  直显真源者,真源,即此教所明觉性。拣非虚妄,曰真;物之妙本,曰源。对前四教,得直显名,谓前四教中,亦有真性,但随机屈曲,未直显了此教。随佛自意,究竟而说,非约随机,方名直显耳。
  二当教大旨二,初总彰大意七,初标教。
 
  五、一乘显性教者,
  二明真心本有,
  说一切有情,皆有本觉真心。
  一切有情,即标举能有之人。言有情者,拣木石等故。言一切皆有者,拣一分半无故。本觉真心一句,标举所有之法。言本觉真心者,觉以了悟为义;谓真如一法,灵明鉴照,性出自古,故曰本觉,即对始觉,得本觉名。摩诃衍论本觉二字,各具十义,恐繁且置,拣异妄识,故曰真心。若作释者,亦本亦觉,同依立名。若拣始觉,本之觉也;本觉,即真心持业可了。
  三辨其性德,
  无始已来,常住清净,昭昭不昧,了了常知,
  亦别释其相,此二句释本义,即起信中,常乐我净义,自性清净心义,清凉不变自在义。昭昭下二句释觉义,即大智慧光明义,遍照法界义,真实识知义。
  四依义立名,
  亦名佛性,亦名如来藏。
  佛即觉义,性即本义,此与本觉眼目殊称。又性目现因,佛约当果。谓此真心,是成佛之正因,故曰佛性。又泛言性者,通情、无情,今言佛性拣无情义,故觉以照察为义,局有情故。言如来藏者,谓如来即出缠果法,离倒曰如出缠,名来藏,以隐摄彰名。言众生在缠之因,含摄出缠之果。虽有烦恼隐覆,而性恒不变,即藏之如来或如来之藏。皆依主释。
  五明妄覆不知,
  从无始际,妄想翳之,不自觉知,
  翳者,障弊义。妄想翳之一句,出不觉。所以,不觉知者,正显迷真故。
  六明其执妄,
  但认凡质故,耽著结业,受生死苦。
  言耽著者,即爱染也。结,即是惑,即惑业苦三法具矣。谓此众生,由迷本觉真心法尔,便执虚妄身心为我。由执我故,起惑造业,受生死苦。《圆觉经》云:“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,种种颠倒,犹如迷人,四方易处。妄认四大,为自身相;六尘缘影,为自心相。”由此妄有,轮转生死,故名无明。
  七显如来开示二,初破妄执,
  大觉愍之,说一切皆空。
  说一切皆空者,破妄执也。
  后显性。
  又开示灵觉真心、清净,全同诸佛。
  《法华经》云:“如来为一大事因缘故,出现于世。所谓诸佛世尊,欲令众生开佛知见,使得清净,故出现于世。欲示众生,佛之知见,故出现于世。欲令众生,悟佛知见,故出现于世。欲令众生入佛之知见道,故出现于世。”嘉祥释云:“开示,约能化佛;悟入,约所化机。能化之佛,大开之与;曲示所化之机,始悟之与。”终入佛知见者,即此论,灵觉真心也。
  全同诸佛者,圣凡平等,无增减故。《涅盘经》云:“一切众生,同有佛性,皆同一乘,同一解脱。一因一果,同一甘露,一切当得常乐我净。”清凉释云:“非但因同,果亦同也。”
  二别引教成立,一论大意三,初约法总证二,初正示,
  故《华严经》云:“佛子!无一众生,而不具有如来智慧。”
  此为宗极,题标华严,良在兹矣!所引即<出现品>,彼明佛智总有十喻,此即第十大经潜尘喻。言佛子者,标告当机也。无一众生,而不具有如来智慧者,准清凉《大疏》释此一文,总有三意:一明生等有因,二明因有果智,三明自他交彻。今初无一众生而不有,则知无性者非众生数,谓草木等,已过五性之见。彼钞释云,则知无性下反成上义,即涅盘云:除墙壁瓦砾,馀皆有佛性。故无佛性则非众生,凡是有心,定当作佛,则无一不有以一切人皆有心故,则知言无佛性即无心也。无心宁异瓦砾等耶?此是涅盘一性之宗,故云已过五性之见也。
  二者、众生在缠之因,已具出缠果法,故云有如来智慧。钞云二明因有果智,拣胜初义,但有佛性。于中三初正立,二正拣,三结勤。今初谓远公等释涅盘,言因性本有,果性当成,今因有佛智,佛智非因,故超前也。所以有者,因果二性无二体故,若因无果性,果是新生便有始,故有始佛性非常住故。非但有性,后方当成,亦非理先智后。钞云第二正拣前义,于中二一拣因果不同,谓前义意如木有火性,钻方生火,乳有酪性,缘具成酪。今此中意果尚本有况于因性,况当有耶?言亦非理先智后者,二拣理智两别,若唯理为先有者,则第一义空不名智慧。以理智异故,无漏智性本自有之,不应理故,大智光明非本有故。智后生者,果无常故,能证所证成二体故。是知,涅盘对昔方便,且说有性,后学尚谓谈有藏无,况闻等有果智,谁当信者?是知涅盘下第三结会劝信,谓涅盘终极会昔有馀,四十九年多说三乘五性之教,机习已久难可顿移,且说有心皆有佛性,一经前后纵夺合离。而其明言凡是有心定当作佛,后学尚谓谈有藏无者,即大乘法师法华疏意、涅盘经言,一切众生皆有佛性,总谈皆有欲奘众生,实而明之,通别类异,亦有无者藏在一切总有之中。言通别类异者,通相皆有别,拣有无有无不同,不应一例言。况闻等有果智,谁当信者?即举今宗,结成难信,劝物信耳。
  三彼因中之果智,即他佛之果智。以圆教宗自他因果,无二体故。若不尔者,此说众生有果,何名说佛智耶?斯则玄又玄矣,非华严宗,无有斯理。三彼因中之果智下,第三自他交彻,谓诸凡夫因中果智,即他诸佛已成果智。自身佛性一身竖论,他佛在凡,自他横辨,故更玄也。不尔此说众生下,以理戒立,自他平等,谓此章中举其十喻,以辨佛智。忽引众生有佛智者,何名为说诸佛心耶?明知是说众生之心为佛心矣。斯则下,乃结叹归宗也。
  二释通疑难二,初顺答前义,
  但以妄想执著,而不证得。
  疑云:涅盘云佛性者,名为智慧。有智慧时,则无烦恼。今有佛智,那作众生?释中,先顺答前义,谓倒故不证,岂得言无?如壮士迷于额珠,岂谓肤中无宝?钞如壮士云,云者即《涅盘》第八<如来性品>,经文广长撮略。引云,佛告迦叶:善男子!譬如力士眉间有珠,因与人相扑,被比头触,珠陷皮底,因而成疮。命医治疗,医既视之,即知是疮因珠入肤。问力士云:汝珠何在?答曰:我珠已失。良医语云:珠在皮中,初未曾失。力士不信,取镜视之,明了显现,力士见已即生欢喜。珠喻佛性,皮喻烦恼,失喻不知,医喻善友,镜喻教理,力士见珠喻众生见佛性云尔。又《圆觉钞》云:“凡夫妄想,二乘执著经文。”更有颠倒二字,乃通上二。
  二以理顺成。
  若离妄想,一切智,自然智,无碍智,即得现前。
  若先无离倒,宁有既离倒,则现明本不无?如贪得珠,非今授与,是以涅盘恐不修行故云。言定有者,则为执著,恐不信有故云。若言定无,则为妄语,乍可执著,不可妄语。自然智者,自觉圣智也。无碍智者,始本无二绝二碍也。钞言如贫得珠非今授与者,即《法华·五百弟子授记品》说系珠喻,喻令解得。记经云:譬如有人至亲友家醉酒而卧,是时亲友官事当行,以无价宝珠系其衣里与之而去,其人醉卧都不觉知,起已游行到于他国,为衣食故勤力求索甚太艰难,若少有得便以为足。于后亲友会遇见之,而作是言:拙哉!丈夫何为衣食乃至如是,我昔欲令汝得安乐,五欲自恣于某年日月,以无价宝珠系汝衣里,今故现在而汝不知,勤苦尤恼, 以求自活,甚为痴也!汝今可以此宝,贸易所须,常可如意,无所乏短。
  下合可知,然系珠有二:一约结缘,则圆解为珠,为说为系烦恼惛醉,少有微解,故曰系珠。五道求乐为勤力艰难,证小涅盘不求大果,云得少为足。后闻法华为会遇亲友,示以知见如得衣珠,以因易果无乐不得,昔以系之,故云非今授与。二约本性,然其昔系亦非新与,未知令知,故云系耳。
  今疏正取本性系珠,以成本有,故云非今授与。是以涅盘下以《涅盘经》结成上义,执著过轻乍可言有,妄语过重不可言无,况无著而知决须有矣。今言始本无二绝二碍者,此有二意,一则众生本有佛智,是则本觉不碍始觉,如是而证明无碍智。二者断障显了,则无烦恼、所知二碍矣。
  二举喻别明二,初喻,
  便举:一尘含大千经卷之喻,
  后合。
  尘况众生,经况佛智。
  论中,撮略标引而已。然,经中长行文广,今引偈颂云:
  如有大经卷,量等三千界;在于一尘内,一切尘悉然。
  有一聪慧人,净眼悉明见;破尘出经卷,普饶益众生。
  佛智亦如是,遍在众生心;妄想之所缠,不觉亦不知。
  诸佛大慈悲,令其除妄想;如是乃出现,饶益诸菩萨。
  此中四偈,前二偈喻明,后二偈法合。前中初偈,明大经潜尘,后偈明出经益物,后二偈亦然。今论此段,即法喻中,各前一偈。意以喻文文,妄缠佛智也。《大疏》云:“大经卷者,喻佛智无涯,性德圆满也。等三千界者,喻智如理故。一尘喻众生者,略有三义:一妄覆真故,二小含大故,三一具多故。一切尘者,喻无一众生而不具有佛智故。”
  三证佛开示二,初合尘含大经,
  次后又云:“尔时如来,普观法界一切众生,而作是言:奇哉!奇哉!此诸众生,云何具有如来智慧,迷惑不见?”
  后合破尘饶益。
  我当教以圣道,令其永离妄想,自于身中,得见如来广大智慧,与佛无异。
  证佛开示,即合尘含大经。如来合前聪慧人,普观下,合净眼悉明见。奇哉者,嗟叹之词。奇者,异也,非常之异,故重叹之。谓众生烦恼垢染身中,而有圆明佛智。如贫女而怀轮王胎,弊衣而裹无价宝,可谓世间之异事也。若后妃怀王,锦囊贮宝,则非异矣。
  此诸众生下,明所叹之事,有而不见,是须开之。所以我当以下,正合破尘饶益,永离妄想,即合破尘,得见智慧;即合出经卷,普饶益众生。
  三依教原人三,初辨迷悟二,初叹昔迷二,初明迷执之由,
  评曰:我等多劫未遇真宗,不解反自原身;
  言真宗者,即华严一乘实教。多劫未遇者,阙胜缘故。不解反自原身者,阙亲因故,即内无始觉,了因之智。大抵佛法假藉因缘,既因缘俱阙,何由得悟?
  后显迷执之相。
  但执虚妄之相,甘认凡下,或畜或人。
  既迷真性,所以执妄,由执妄故,永处下流。故裴相国《发菩提心文》云:“我有真身,圆满空寂者,是也。我有真心,广大灵知者,是也。舍而不认,而认此身妄念。随死随生,与禽兽杂类比肩受苦,为大丈夫者,岂不羞哉?斯之谓也!”上辨昔迷。
  后显今悟。
  今约至教,原之方觉,本来是佛。
  遇至教为胜缘,解心内发为因,了妄即真,反迷成悟。其犹大富长者,诸相具足,忽因惛睡,梦作贫贱。丑陋之身,乞丐受苦,无所不至。忽人呼觉,方知元是福德之身,从前梦境,全成虚妄。故屏山云:“原人一论,即觉者之一呼也。”
  二依悟修证三,初约悟修,
  故须行依佛行,心契佛心,返本还源,断除凡习。
  二别明证,
  损之又损,以至无为。
  三正明证悟之相。
  自然应用,恒沙名之曰佛。
    行依佛行者,称性悟入故,前言悟者,即属解悟。此言悟者,通证解故。返本还源者,与体相应也。断除凡习者,达妄本空,无断而断也。言凡习者,即二执二障也。然诸障品有三,谓种现习于此。三中习气最细,举细况粗,且言习耳。然依此宗说断证者,《大疏》云:“照惑无本,即是智体。照体无自,即是证如。”谓迷时说惑,悟时说智;惑体智体,无二体故。故知,妄惑性空,全是智体,即此智体,从缘无性,无性之性,全是真如。又即寂之照,曰智;即照之寂,曰如。寂照双融,如智一体,实教断证,大意如是。
  又《十地经》云:“非初非中后,非言辞所及。”天亲论释上句云:“是断结相,此智尽漏,为初智断?为中?为后?”答云:“非初智断,亦非中后。”偈云非初非中后故。若尔,云何断耶?论云:“如灯焰,非唯初中后,前中后取故。”谓唯取一时,则不能断三时。总取方说能断,假三时断,则无定断性。谓初若能断,不假中后;后若能断,不假初中;既假三时,故知无性。一一准徵,三皆不断,是故经言非初非中后,由三时无断,方能断结。是故论云前中后取故,论主总取三时,方显三时无断。经论言反,意乃相成。 经则约性,论则约相。性相无碍,方能断结,此通实教。若直就圆教说,一障一切障,一断一切断。良以一念迷处,法界皆迷;而称性断一惑时,一切皆断。由一与一切,互为缘起,故一法称性,遍一切故。不坏相故,不妨别断。以别该同,皆是华严圆宗断证。
  损之又损下,前约悟修,此别明证损之。又损者,蹑前断习,起后证也。上一损字,即前能断,下云又损,遣能断心。良以了妄本空,假名曰断,执有实断,安能造玄?故并断心,亦遣之尔。故云又损,则能所双亡,方契无为矣!此言无为即真如性也。然此二句语,借《道经》彼云: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,损之又损之,以至于无为。”彼意谓为俗学者,务求多闻,日有所益。修道之士,绝学弃智,反其朴素,故曰无为。今但文同,义则各异。
  自然下,正明证悟之相。言应用恒沙者,前心契佛心,即同佛体。今显即体之用,尘尘出现,念念圆成,故曰恒沙。盖迷时成恒沙尘劳,悟后成恒沙妙用。故清凉《心要》云:“心心作佛,无一心而非佛心。处处证真,无一尘而非佛土。”良以知一切法,即心自性,故得成就慧身,不由他悟。
  三结叹深玄二,初总结前意,
  当知迷悟,同一真心。
  迷悟同一真心者,前文广说迷悟之相,皆约于人。谓迷时号众生,悟时名佛,而其所迷,即同所悟,一真心体,本无异也。《大钞》云:“动静迷悟,虽有二门,所迷真性,一源莫二,莫二之源,即一体也。”《大经》云:“心佛与众生,是三无差别。”故曰同一真心。
  后别叹理深。
  大哉妙门!原人至此!
  注释残疑二,初总标,
  然佛说前五教,或渐或顿。
  后别释二,初渐二,初总示,
  若有中下之机,则从浅至深,渐渐诱接。
  后释。
  先说初教,令离恶住善,次说二三,令离染住净,后谈四五,破相显性,会权归实,依实教修乃至成佛。
  后顿二,初总标,
  若上上根智,则从本至末。
  后别释。
  谓初便依第五,顿指一真心体,心体既显,自觉一切皆是虚妄本来空寂,但以迷故,托真而起,须以悟心之智, 断恶修善,息妄归真,妄尽真圆是名法身佛。
  大哉者,叹词也,包括凡圣,彻究真源,故曰大也。教为入理之门,从其所诠,得名曰妙。或能诠、所诠,皆曰妙门。圣智悟入之所由,故原人一句,出其所以,亦对前显胜,过此已往,更无妙门。然佛下注释残疑,恐人疑云:前之五教皆是佛说,此既玄妙即应前四智无用耶?答:机有胜劣,教设多方,若唯一门,逗机不足。又问:既有五教未知所被之机,皆要历此五不故?此答云:机有顿渐,或历不历,不应一准,若有下别明渐顿,于中先明渐、后明顿。言中下之机者,论文从略,中下合明。若别说者,应云,若下机者先从人天,次入小乘,渐渐经历乃至第五显性。若中机者,不由人天,便从小乘或从法相,乃至显性。论不言上机者,文影略故。
  前有中下,后有上上上机,必然亦应具云,若上根者不历前二,或从法相或从破相,便入实教。中间更有不定之机,或从人天不历小乘,便入大乘,或从人天直入显性,或从小乘直入显性,良以众生根性有多差别,论不繁文,可以意得。言先说初教令离恶住善者,以修五戒十善,离三途恶,住人天善。故离染住净者,染谓二执二障,净即三乘圣果,会权归实,不唯华严、法华、涅盘,亦此宗故,若上上根下明顿机也。
  上上根者,即圆融机从本至末者,此句总标,即以显性为本,渐次乃至人天为末。谓初下别释,从本至末之相,顿指一心是显性教,本来空寂,即破相教,托真而起,即法相教,谓能变所变,皆以真如为实自性。《唯识》云:此诸法胜义,亦即是真如,常如其性故,即唯识实性,即其义也。断恶修善,即通大小乘及人天戒善,但以悟真之智,断修异于前渐不悟而修也。
  良以此宗先悟毗庐法界,后修普贤行海,虽人天戒善,靡有孑遗。是故不悟而修如土作器,器器皆瓦;先悟而修如金作器,器器皆金矣。息妄归真者,应有问言,既悟一真心体,了知法法全真,何必更须息妄?答:《楞严》云,理则顿悟,事须渐除,良由无始习深,云何顿去?其犹圣王登位,欲与万国同体,苗顽不庭,必须用武,直得车书混一,方能坐拱无为耳,馀文可知。
  第四释、第四会通本末二,初标牒大门,
  四会通本末,会前所斥,同归真源,皆是正义。
  前儒道、人天、小乘法相,破相显性,递递相望,前前为末,后后为本。若以显性望前,前皆为末,显性独本,今言会通,乃有二义:
  一约五教相望,则以显性为能会。前四教及儒道,皆为所会,即是以本会末。注云:会前所斥,同归真源,皆了义故。真源既非所斥,故知但会前四。然约能所相合,故曰会通本末。
  二者前显性教,亦是所会。即以此第四一论,以为能会论。云真性虽为身本生起,盖有因由,则知真性亦所会也。以但用真性,不成身故。注会前所斥云云者,前以执末迷本,故须斥之,今以本该末,则前所说皆是,即本之末迷,无非了义。又依华严宗具全收全拣二门,前约别教一乘,拣则全拣;今约圆教,收则全收。
  后正释三,初总明二,初明须因缘,初顺明,
  真性虽为身本,生起盖有因由。
  应有问云:“前四教未显真性,故非了义。今既直显,已是尽理,何须更会前所说耶?”论云真性虽为云云,意谓真性为本,固是尽理,然性起为相,必具众缘,则前八识惑业等,皆其缘也。
  后反显。
  不可无端忽成身相,
  如湛静水,要藉风缘,方成波浪,不可无风,便成浪也。
  后正显会通二,初示前斥之由,
  但缘前宗未了,所以节节斥之。
  亦应先难云:“真性成身,既假八识等缘,则应前说识等为本,亦有理在,何以斥之?”故今释云,前宗所说,未明真性,但以识等,便为身本。如执风缘,便为波浪,不言水者,岂尽理耶?
 
 二正会。
  今将本末会通,乃至儒道亦是。
  今将下,正会可知。
  二别会四,初依本起末二,初标示,
  初唯第五性教所说从后段,已去节级方向诸教,各如注说。注初唯下,别会于中,四初依本起末,二举内收外,三重辨心境,四结责寡闻。初文分二,初总彰所本,即标生起以为宗极,后依本会末,即次第会前诸教。一一文中皆先以注词标举,后以论文正显初二,又二先明真心本有,后显派本从缘。
   今初此文大抵全用,起信论意分判诸教浅深,如得起信意,则诸教所诠分齐,如指诸掌。尔问前云宗极,即指华严,今此会通,何依起信?答:华严一极称性圆融,始末深玄,难见分齐,起信深浅有序,故得借之,而起信亦宗华严,同一性义,故用之也。
  谓《起信》初说一心,即当华严一法界心,故彼立义。分云摩诃衍者,总说有二种:一者法、二者义。所言法者,谓众生心是心,即摄一切世间、出世间法云云。次依一心开真生二门,解释分云,依一心法有二种门:一心真如门,二心生灭门云云。三依生灭门,开觉、不觉二义。文云生灭门者,依如来藏故有生灭心,乃至云此识有二种义:一者觉义,二者不觉义云云。
  四依不觉义生三细,文云依不觉故有三种相,与彼不觉不相舍离,云何为三?一者业相、二者能见相、三者境界相。五依三细,生六粗,文云以有境界缘,故复生六种相。一者智相,法执俱生;二者相续相,法执分别;三者执取相,我执俱生;四者计名字相,我执分别;五者起业相;六者业系苦相。
  今显性教诠至一心,若依贤首开顿教,即当真如门。今论不开,即以真如门合在显性教中,破相齐生灭门觉、不觉义,法相齐三细,小乘齐后四粗,人天齐起业受报,即业系苦。儒道所说尚不知受报中六种差别,但于人趣中以义摄之,庶尽内外原人之义耳。已知大义,次按文释注文,标举可知。
  二正明二,初总明所本二,初明真心本有二,初标宗,
  谓初唯一真灵性,
  后显相。
  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,不变不易,
  谓初唯一真灵性者,此句标宗,次不生下三句,显相即真如门意。彼云心真如者,即是一法界,大总相法门体,即论一真灵性。所谓心性不生不灭,与此大同也。乃至云毕竟平等,论云不增不减是平等义,无有变易,论云不变不易,不可破坏,唯是一心,故名真如。
  后派本从缘二,初出生灭所以,
  众生无始迷睡,不自觉知。
  后标生灭所依。
  由隐复故,名如来藏。依如来藏故,有生灭心相。
  众生无始下,派本从缘,此下即生灭门。初二句,出生灭所以,由不悟故全真。如成生灭也。由隐复故,名如来藏者,即标生灭门所依法体。龙树论,于此作两重能所依。初重以如来藏为所依总相,生灭不生灭二义为能依别相。第二重以黎耶识为所依总相,觉不觉二义为能依别相。今论云依如来藏故,有生灭心相者,正取如来藏属显性教。生灭心者,属后破相,相蹑而起。
  二依本会末五,初会破相二,初标举,
  自此方是第四教,亦同破此已前生灭诸相也。
  自此方是下,依本会末,分之为五,初会破相教,然破相教义通两势。若取空为大乘初门,即令入始教;若取破相显性,即同终教。圭峰以终顿圆,合为显性,为与法相蹑趾相破,故开破相,而以贤首终教义当之,故此所明全同终教。
  后正显。
  所谓不生不灭,真心与生灭,妄想和合,非一非异,名为阿赖耶识。此识有觉不觉二义。
  言所谓不生灭云云者,此中真心妄想四字,论主约义加文,令人易晓,馀皆起信正文。言不生灭等者,依龙树论不生灭,即真如生灭,即根本无明。谓众生迷时,根本无明起用,名独力业相,能薰真如。真如被薰,起随染用,名独力随相;真妄和合,名俱舍动相,即黎耶细相;故曰不生不灭,与生灭和合等。良以单真不立,独妄不成,故黎耶中通真及妄,方名真具分唯识也。不言生灭与不生灭合者,以此门中,是从本流末义故。
  言非一非异者,即显真妄不即离义。由真上随缘,妄上体空,故真妄不异;由真上不变,妄上成事,故真妄不一。故《胜鬘》云:“不染而染,难可了知。染而不染,难可了知。”贤首用《楞伽经》意,以如来藏为不生不灭,以七识为生灭,此二和合,成黎耶识,故黎耶具生灭及不生灭。应知此中真妄和合,诸识缘起,总作四句:一唯不生灭,谓如来藏如水湿性。二唯生灭,谓前七识如波浪。三亦生灭亦不生灭,谓黎耶识如海含动静。四非生灭非不生灭,谓无明如起浪风缘。
  言阿赖耶识者,即标真妄和合识心名也。亦云黎耶,但梵音,楚夏梁朝真谛三藏,就名翻为无没识,是不失义。唐三藏就义,翻为藏识。藏,是摄义,所摄名藏,摄藏不失故,大义同耳。以诸众生取为我故。所以然者,良以真如不守自性,随缘和合,似一似常,愚者不知,以似为实,孰为内我?我见所摄,故名曰藏。由此二种我见,不起位中失。
  赖耶名又能藏自体;在诸法中,亦藏诸法在自体内故。故论云:“能藏、所藏,我爱执藏,是此义也!”故知,从义立藏识名,此识有觉、不觉二义者。由前不生灭真心,故有觉义;由前生灭妄识,故立不觉义。龙树论云:“觉义者,是真如气分故;不觉义者,是无明气分故。”广如彼论。
 
 二会法相二,初标示,
  此下方是第三法相教中亦同此说
  此下方是会法相教,言亦同此说者,良以此文正是起信终实教义,以深必该浅,派本成末,法相齐此,故曰亦同前后,亦同皆例此释。
  二正显。
  依不觉故,最初动念,名为业相。又不觉此念本无故,转成能见之识,及所见境界相现。又不觉此境,但从自心妄现,执为定有,名为法执。
  言依不觉故者,然觉义中,有本始觉等义,自属净法上转门中,非今所用,故略不明,但说不觉。言最初动念名为业相者,《起信》云:“一者业相,以依不觉故,心动说名为业。”疏云:“动作是业义,即此心动是也!”名为业相者,结名也。彼疏云:“此虽动念,而极微细,缘起一相能、所不分,即当赖耶自证分也。”如《无相论》云:“问:此识何相、何境界?答:相及境界,不可分别,一体无异。”当知,此约赖耶业相义说也。
  言又不觉此念至能见之识者,《起信》云:“二者能见相,以依动,故能见。”疏云:“能见相者,即是转相;依前业识,转成能见。”如是转相,虽有能缘,以境界微细故,犹未辨之。如《摄论》云:“意识,缘三世境。”是即可知,此识所缘境,不可知。释曰既云所缘不可知,即约能缘,以明本识转相义也。此当赖耶见分。
  言及所见境界相现者,《起信》云:“三者境界相,以依能见故,境界妄现。”疏云:“境界相者,即是现相,依前转相,能现境界,即赖耶相分。”此上三细,属赖耶识。
  言又不觉至名为法执者,即六粗中,前二相也。《起信》云:“以有境界缘故,复生六种相,云何为六?一者、智相。依前境界心,起分别爱与不爱故。”疏云:“于前现识所现相上,不了自心所现故。”创起慧数,分别染净,执有定相,即法执俱生也。“二者相续相依于智,故生其苦乐觉心起念,相应不断故。”疏云:“谓依前,分别爱境,起乐受觉,于不爱境起苦受觉,数数起念,相续现前。又能起惑润业,引持生死,故名相续。”即法执分别。
  三会小乘二,初标举,
  此下方是第二小乘教中,亦同所说。
  此下方是下,会小乘教,即六粗中执取计名二相。
  后正显。
  执此等故,遂见自他之殊,便成我执。执我相故;贪爱顺情诸境,欲以润我。嗔嫌违情诸境,恐相损恼。愚痴之情,展转增长。
  言执此等故者,此句蹑前相续相起。《起信》云:“三者执取相,依于相续,缘念境界,住持苦乐,心起著。”故疏云:“缘念境界,住持苦乐者,是前相续相,心起著故。”一句正释,执取之义,谓于前苦乐等,不了虚妄,深起取著。由取著故,遂见自他之殊,便成我执。此即我执俱生也。执我相故下,即当计名字相。彼论云,四者计名字相,依于妄执,分别假名言相故。疏云:“谓彼于颠倒所执相上,更立假名,是分别故。”
  今论执我相一句,亦蹑前起,而贪瞋痴配此相者,由不了顺逆等境,及与名言,皆虚假故,计为定实,遂于顺情名相境上,起贪;于违情名相境上,起瞋;不了二境皆由痴故。《楞伽》云:“相名常相随,而生诸妄想。”释曰:“诸妄想者,即贪、瞋、痴也。”
  四会人天二,初标举,
  此下方是第一人天教中,亦同所说。
  会人天中,标举如注。
  二正显。
  故杀、盗等心神,乘此恶业,生于地狱、鬼、畜等中。复有怖此苦者,或性善者,行施、戒等心神,乘此善业,运于中阴,入母胎中。
  依论会通,即起业受报。二相由前三毒,发动身口,造善、恶业。业成招果。恶中杀、盗,善中施、戒,各等其馀,即十恶十善。相翻并属,起业相三途。人天即受报相。言复有怖此苦者,谓遭苦发心,改恶修善。故或性善者,由惯薰习成种性故,不因遭苦,自乐修善也。言心神乘此运于中阴者,心神,即赖耶识。乘者,凭托义。运者,转也。心为能乘,业为能运。业如舟车,心神凭此转入诸趣。
  言中阴者,亦名中有。谓死有之后,生有之前中间所有五阴之身,名曰中阴。即以异熟五蕴为体,五趣之中,皆有中阴。除无色界,但有四蕴,馀皆具有五根等。然其形量大小,各如本有之量。有云,人中有减半。如本有六尺,中有三尺。人天中有,其身洁白。三途中有,其身黑暗。
  一切中有,以香为食,随其福力,香有差殊;随趣胜劣,胜得见劣;劣不见胜。唯同类者,得互相见。将往受生时,不见馀境,但见受生和合因缘。不拣远近刹那便至,势力极速;金刚铁石不能为碍。言入母胎中者, 《俱舍》颂云:“倒心趣欲境,湿化染香处。”谓卵胎。二生中有,由彼业力,远见父母交会,起颠倒心。若男中有,于母起爱,于父起瞋,女者反此。由著乐故,而便迷闷,以迷闷故,中有粗重而便受生。故云倒心趣欲境。言湿化染香处者,谓湿生中有,染香受生;若受生缘会时,不拣远近,皆闻香气。起染心已,彼便受生。随业胜劣,香分好恶,故曰染香。若化生中有,染处受生;若受生缘会,不拣远近,见受生处,而起爱染,彼便受生。随业善恶处,有净秽也。然今论中,正说人趣,故但言入母胎中也。广如别章。
  五会儒道二,初总举,
  此下方是儒道二教,亦同所说。
  儒道二教亦同所说者,然儒道虽说禀气但溟清,而说非如佛教本末详悉,而佛教四大五蕴中,则具含禀气之气,故今曲开以会之。屏山谓西方有中国之书,中国无西方之说,此之谓也。又彼溟清所说之气,得佛教发明,方能委曲详尽。
  二别会三,初会禀气二,初正会,
  禀质受质,会彼所说,以气为本。气则顿具四大,渐成诸根。心则顿具四蕴,渐成诸识。十月满足,生来名人。即我等今者,身心是也。
  禀气受质者,气即父母,赤白中有,揽之以成形质。即《周易》所云,精气为物也。下说心则顿具四蕴,即游魂为变也。言气则顿具四大者,谓所禀气中,便有地水火风故。又《瑜伽》云:“尔时,父母贪爱俱极,最后,各出一滴浓厚精血和合。住母胎中,犹如熟乳,中有赖耶依之而住,此即名为羯罗蓝位。”
  言渐成诸根者,《宝积经》云:“是诸众生,托胎母腹,凡经三十八个七日,有二十九种业风所吹,次第成就。第一七日,犹如酪浆。第二七日,状如凝酥。乃至第三十七七日,念欲出生。三十八七日,满足十月,向母产门倒卓而生。”又云:“从此已后,复经四日,方乃出生。凡经二百七十日。”故云渐成诸根。心则顿具四蕴渐成诸识者,以赖耶识是总报主,有王必有所,故而前五识要依根境,方能发故。而处胎时,根境未具,故无前五,其六七识由无境故,亦无发用。出胎之后,诸识方具,故曰渐成。由此故说,赖耶来为先锋,去为殿后。
  言十月满足者,如前所说,通计在胎二百七十日,除小尽算属十月数,然约多分,故说十月。亦有五七八月,或一年生者。如罗去六年而诞,胁尊者六十年,老聃八十年。故知十月多人如是。
  二结正义二,实举正义,
  故知,身心各有其本。
  二结成。
  二类和合,方成一人;天、修罗等,大同于此。
  各有本者,身以血气为本,心以业惑为本。且就枝末实通法性,言二类和合下,结成可知。言天、修罗等,大同此者,同前气则顿具四大渐成诸根,心则顿具四蕴渐成诸识故。《起世经》云:复有一种以身善行、口意善行,身坏命终,生于上天。彼天上识初相续生,即共名色,一时俱生。有名色故,即生六入。彼于天中,若是天男,即于天子坐膝边生;若是天女,即于其母两股内生。初出之时,状如人间,十二岁儿,彼天即称是我儿女云云。然,且约欲界,若上二界但由定力引生;而无色界但有四蕴无四大粗色,应说上二界但以心为本。
  言修罗者,梵语阿修罗,古翻无酒,亦云不饮酒神。谓海水醎苦,酿酒不成,因兹不饮。新云阿素罗,此云非天。谓受福如天,无天实德,故曰非天。前人天中,而不别说阿修罗者,由此修罗通四生故,四趣摄之。等者,等诸僊也。如《楞严》开十种僊,诸教之中,不别说者,合人中故。既属人中,与前人同。
  二会自然二,初正会二,初举因验果二,初总明,
  然,虽因引业,受得此身,复由满业,故贵贱、贫富、寿夭、病健、盛衰、苦乐。
  从此已下二段,先举论文,后以注指,不同前文注先标举。随作者意,不拘一轨耳。此文承前“心神乘此运于中阴处来”前文,大意由持五戒,今得人身。外人难云:“既由善业感得人身,人身既同,则应贵则同贵,贱则同贱,何故不同?”故今答云:“引业招总报,满业招别报。总报同者,引业同故。别报异者,满业不同故。”言引业者,《唯识》云:“胜业名引,引馀业生,故报亦名引,引馀果故。”
  言满业者,谓能成满总报果事故。因果发,有满义。如人修五戒时,或敬或慢,或施或悭等,由此二业,引满不纯,故于果中总别报异。总别善恶,应作四句分别:一者总善别不善,谓人中贫病等。二者别善总不善,如畜有肥好、庄严等。三总别俱善,如人中寿福等。四总别俱不善,如畜中盲跛等。故《俱舍》云:“一业引一生,多业能圆满是也。”
  二别显。
  谓前生敬慢为因,今感贵贱之果,乃至仁寿、杀夭、施富、悭贫,种种别报,不可具述。
  此则于前三报之中,生报果也。文中,因果二二相合,意云前生恭敬于人,今感尊贵之果。前生轻慢于人,今感卑贱文举敬慢,以例其馀。故云乃至仁寿已下,即所例也。仁、杀、施、悭为因,寿、夭、富、贫为果。言种种别报者,即妍丑,智愚之类,各以因果相属。明之在五果中,即等流果也。
  二举果验因。
  是以,此身或有:无恶自祸,无善自福,不仁而寿,不杀而夭等者,皆是前生满业已定故。今世,不因所作自然而然。
  此中无恶自祸等,与前无行而贵,守行而贱等,大意全同。但前举之意,在反彼所执,今所明者,正显宿业差殊。而前事迹可引用尔,如桀、纣、颜、冉等。今且略举其一,如云不杀而夭者;不杀,仁也。孔圣尝曰“仁者寿”,又尝叹颜子曰“回也!其心三月,不违仁”。若贵仁寿于一世,则颜子宜其寿矣,何不幸而短命乎?盖自颜子宿世,或曾杀生所致,而现世之仁,不能排遣于定业也。故云皆是前生满业已定云云,举此一端,馀悉可较。
  然,因果之说,孔老亦尝言之矣。老子云“天道好还”,夫子云“积善之家必有馀庆”,曾子云“出乎尔?反乎尔?”孟子云“爱人者,人恒爱之;敬人者,人恒敬之”,皆因果也。而但言乎一世,不说过去未来,故求其实,或时不验,如颜子短命之类也。唯,佛具宿住智通,及过现未来业报智故,视无量劫本生、本事,犹如月击。故高谈因果,以警悟世人,使虽居暗室,尚知畏惧。纵能欺人,于现世将知不免于当来此。其助世教于冥冥之中者,功不浅矣。彼阐提之辈,尚谓吾佛以因果之说,诳惑愚俗者,斯亦不仁之甚哉!
  二结会迷执,
  外学者不知前世,但据目睹,唯执自然。会被所说,自然为本。
  三会天命三,初举因,
  复有前生,少时修善,老而造恶;或少恶老善。
  二辨果,
  故今世少小富贵而乐,老大贫贱而苦;或少贫苦老富贵等。
  三结会异执。
  故,外学唯执否泰由于时运。会彼所说,皆由天命。
  言否泰者,即周易二卦名,乾上坤下曰否,坤上乾下曰泰。泰者,通也。天地交接,万物通生。否者,塞也。天地不交,阴阳闭塞也。故人之时运穷通,象彼二卦,故曰否泰。言由于时命者,世俗谓达与不达是命,遇与不遇是时,如此术数推占,能知人之休咎。云某年当有灾,某年当有喜,故曰阴阳注定,祸福莫逃,而不知是宿业所致。
  如前所说,时定报不定等四句所明,或能追悔曩愆,尚可回转。故世有积功累德,能延年却祸者,此由不定业可转,重令轻转,轻令不受也。孰谓否泰由天命,而不可损益乎?而外学者尚曰天也,是不违哉?观《尚书》说纣辛,闻祖伊告西伯,将举兵,乃曰:“我生不有命在天。”项羽阴陵失路,乃曰:“天亡我矣!”而书史未尝是其说,则知天命不足恃也,何不早悟而修德耶?噫!
  次举内收外三,初会同所变二,初别二本二,初推气本,
  然所禀之气,展转推本,即混一之元气也。
 
 二推心本。
  所起之心,展转穷源,即真一之灵心也。
  于中,先推气本,此所禀气即前所会,以气为本。言展转推本者,谓此血气之身,本乎父母阴阳之气所成。父复从祖,祖从曾祖,迤逦推至最初天地,未分则自混元一气也。此顺世俗,且作是说,以收前禀气之义下,当会之令同内教。言所起之心,下推心本,即前心则顿具四蕴渐成诸识。
  此推心本外教所无,《周易》但云:“游魂为变,而不备明游魂之相,复何为本?”言展转穷源,即一真灵心者。谓此心本从前世善恶业招业,又从惑,惑从执起,执由三细,三细由不觉,不觉由迷真,所迷之真即灵心也。故云尔耳,非佛教了义,安能臻此?
  二会气归心。
  究实言之,心外的无别法,元气亦从心之所变。属前转识所现之境,是阿赖耶相分所摄,从初一念业相分,为心境之二。
  前约身心别分,似各有本。此以身心相望,则身又从心所变。心外无法,则知元气亦自心生。然,外教乍闻此说,定生惊骇。然,此尚约妄识,犹能如是,况真心乎?《大经》云:“心如工画师,能画诸世间。五蕴悉从生,无法而不造。”言属前转识所现之境者,即九相中第三相也。是阿赖耶识相摄者,即以转识见分为能现,故此相分为所现也。
  言从初一念云云者,由根本无名薰真如,真妄和合成,俱合动相,即赖耶证自证分,从此渐成枝末。无明最初心动,名为业相,即自证分;依次业相,转成能见,故名转相,即是见分;依能见心,境界妄现,名为现识,即属相分。前云元气,即此相分现相摄也。
  二辨心境始末二,初就心明,
  心既从细至粗,展转妄计,乃至造业。如前叙列。
  前文承上,会禀气来,所以从末逆推至本。此文蹑前,从本顺推至末者,欲结成身相,故言乃至造业者。即前九相中,第八不取第九业系苦相,以第九相,即是身故。
  二就境明。
  增亦从微至著,展转变起,乃至天地。
  注二,初会外教说,
  即彼始自大易,五重运转乃至太极,太极生两仪。
  后拣滥二初约能变,收彼道,二初明一分义同,彼说自然大道,如此说真性。
  后正拣。
  其实但是一念能变见分,
  后约所变收彼元气二,初明分同,
  彼云元气,如此一念初动,
  后正拣。
  其实但是境界之相。
  言从微至著者,三细相分,曰微,以未离本识故。乃至天地者,由二执展转薰习。不了唯识所变,一向执为外物是粗著也。著,谓显著。注中会通外教之说,言即彼始自太易乃至两仪者,即指前从微至著,同五运也。言五重运转者,即《周易》钩命诀云:一曰太易、二曰太初、三曰太始、四曰太素、五曰太极。如前已释,太极生两仪,即前乃至天地是也。彼说自然下,拣滥因前会外教之说,恐人便谓孔老所说,大道元气应与此中法性义同,恐成相滥,故须拣之。
  谓老氏云,杳兮冥兮。其中有精又云,视之不见曰微,搏之不得曰夷,听之不闻曰希。又云寂兮寥兮,独立而不改,等似佛教中说真如法性之义。其实下正拣能变见分,虽是内教,然是妄识异于真心。问:何以得知是能变见分耶?答:此识初转未有所缘,是独立而不改,义有能见用,是彼其中有精,从此展转方有境界,是为天下母义,故知是也。然约一分义同,未必全是,且勿认著。盖离识外无别万法,纵说大道,岂离识耶?彼云下,前约能变收彼大道,此约所变收彼元气,彼说元气在物之先,似黎耶识初动之义,其实下拣如前已明。亦以离识无别气故,虽是拣滥,亦兼收之。
  三合内外成身。
  业既成熟,即从父母禀受二气。气与业识和合,成就人身。
  以业为内业,属心故。以气为外气,成身故。识,如弄狮子人;父母二气,如狮子皮。气与业识和合,如人在皮中成就人身。如狮子跳跃,似有作用;故人出,则狮子不能运动。识去则形骸之身死矣。又《摄论》云:“譬如幻化人,复作幻化人。如初幻化人,是则名为业,幻化人所作是名为业果。”此论六句,初二句举喻,后四句法合,且喻意者。
  如昔壶公,善幻术,一日,于廊肆困卧。有一妇人自壶中出,妇亦悬壶行立良久。见壶公困卧不觉,于自壶中化出肴酒,及一男子,与共欢饮。少时,壶公将觉,妇以肴酒及幻男子,内自壶中,既而妇人亦入壶公之壶中,所谓幻化人复作幻化人也。法合中,初幻化人如彼妇人,喻能感业;幻人所作如彼男子,喻业所成身。应以壶公喻赖耶也。
  故知此身外,既天地万物,皆幻中幻也。如梦中说梦,未知是梦,斯之谓也。业所成识,名业识也。
  三重辨心境三,初正明二,初蹑迹总标,
  据此,则心识所变之境,乃成二分。
  二别释二,初正报,
  一分与心识和合成人;
  二依报。
  一分不与心识和合,即是天地山河国邑。
  前文,从初唯一真灵性下,次第派本成末,至前十月满足生来名为人,则内教源人之义备矣。又以宿业差别,会儒道所说自然天命,至于业熟禀气成就人身,已尽内外之说,无所遗矣。今此一段,则就内教,心能变境,
  前云元气,亦从心之所变。境有内外故,成情器之异。然后知会万化而唯心者,唯佛教有之矣。
  外学不知妄,谓以小缘大者;自其坐井,而谓天小耳!乌足与语道哉?言所变之境成二分者,谓诸识生时,虽有多缘,要略唯二:一者、根身识所依故。二者、器界识所缘故。所依之中,有总有别;总谓一身,别即五根谓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诸识,依此方能发。故能依、所依不相舍离,故云与识和合成人。
  所缘之中,总名曰境,别则有六,谓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。论中为对外教执天地生万物,故特言之。而前六境,并在天地之中,故举天地,以总收之。然,天地等,皆色法摄广如百法等说。
  二出人灵所以,
  三才中,唯人灵者,由与心神合也。
  外教云:“天生万物,唯人最灵。”彼宗则以人及万物,皆禀天地之气,故曰天生万物而于所禀之中,得天地之正气者,为人。故以人为最灵。今内教说则不如是。谓此血肉之身,由与心神合故。盖由心识宿世薰习所成,故能思虑等。虽禽畜等,亦有心神。而无明深厚,诸识昧劣,故异于人,非干气也。所禀之气,但成血肉之身;此血肉身,但心神之屋宅耳。如傀儡之屈伸语笑,岂木偶之能然哉?
  三引教证,
  佛说内四大,与外四大不同,正是此也。
  此通指诸经论说。内,则皮肉等为地,精血等为水,暖气为火,动转为风。如前小乘教说外四大可知。若内四大,则又以因受大种,谓藏识持种故,则有执受者为内,无执受者为外。言正是此者,由前心识所变成二分,故及人舍寿,无执受故,内亦成外。故忏云:“死者,尽也,气绝神逝人物。”一统者,谓内四大同外四大,故曰一统。然,世俗执禀气者,见人死气消,谓之气散为死,殊不知四大之中,火风二大,性轻举故,死则先散。地水后之。正意以赖耶去体,非干气也。
  四结责寡闻。
  哀哉寡学,异执纷然!
  异执之义,广如前说。纷然者,丝乱之状也。
  三结劝生正解二,初正劝,
  寄语道流,欲成佛者,必须洞明粗细本末,方能弃末归本,返照心源。
  论主愍前寡闻异执,不达身本,故此劝之。学道之流,本求成佛,不达其本,徒事勤劳。言必须者,谓决定经由此道,离此别无成佛要门。故洞者,通也,见解通彻,无偏滞也。粗细本末者,粗细,即九相等惑;本末,即真妄等法。但不随妄念,即是弃末;了性圆明,即是归本。譬如有人迷失家乡,淹留外郡,忽逢亲友,示以家山,便当舍他国之艰辛,返故乡而快乐矣。返照心源者,谓以了因之始觉,还照正因之本觉。知真本有,达妄元空。《大经》云:“不能了自心,云何知正道?彼由颠倒慧,增长一切恶。”是知,若不先了本心,设使多劫勤修,非真修故。如磨砖作镜之说也。
  后举果示益。
  粗尽细除,灵性显现,无法不达,名法报身。自然应现无穷,名化身佛。
  即如磨镜,灵性显现,如彼镜明,无法不达类。触处以光辉,应现无穷,若随形而示影,言名法报身及化身佛者。然,三身之义,诸教皆谈;今就大乘,略明梗槩。一依法相宗,一法身者,以出缠真如为体,但是凝然不变之性。在缠,名如来藏。出缠与无为功德为所依,故名曰法身。
  二报身者,酬因名报,谓诸菩萨藏识,具有四智菩提种子。在因中时,障覆不现,由圣道力,断彼二障,令从种起,直至等觉位后,解脱道中,转赖耶识成圆镜智。于色究竟天,坐华王座,十方诸佛,流光灌顶,根尘相好,彻周法界。受用法乐,不对机宜,名自报身。即以真无漏五蕴为体,复由依定起用,应十地机,令他受法乐,名他报身。二报开合,随时说异。
  三化身者,变现为义,依前报身后得智中,起大悲心,依大悲心,现三类化身。一者、千丈大化身,应地前类,说大乘法。二、丈六小化身,应二乘机及诸凡夫说三乘法。三、随类化身,谓猿中现猿,鹿中现鹿等。此他报身及三类化,皆以似无漏五蕴为体。
  二依法性宗所说,三身依体、相、用三大而立。《起信》云:“一者、体大,谓一切法真如平等,不增减故。释曰:『性体当相,即法身也。』二者、相大,谓如来藏具足无量性功德故。释曰:『依不空藏性德本具,修行出障,与此相应,名真报也。』三者、用大,能生世间、出世间善因果故。释曰:『谓佛随染业幻,自然大用,应地前类,及诸凡夫,令始成世善,名化身。』名世间善。若他报身,随登地机,说大乘法,令终成出世善也!”地上证真,名出世善。今论言法报身者,谓以性德合于性体,理智不二,法报一源也。故《金光明经》云:“唯如如及如如智独存,斯亦二身义也。”若华严宗说,遮那佛具两种十身。
  一、约融三世间为十身。一众生身,二国土身,乃至十虚空身。二就佛身上,自具十身,一菩提身,二愿身,乃至十智身。此二种十身,若与三身相摄者,如前十身中,法身、虚空身,即三身中法身、如来身。智身,即报身摄馀六通法化,谓法身体故,应物示现、国土等故。
  二约内十身中者,法身全同菩提,愿化力持。意生五身,即同化身相好,威势福德。三身通报化智,通三身局。唯法报今论所明,即法性宗,及圆教也。以本统末,亦摄诸宗矣!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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